第一百章

一百章

顧清明做了一個夢。

夢裏的他剛開始依舊出現在那片硝煙瀰漫的戰場上，入眼依舊是堆的比山還要高的屍堆，遍地的黃沙都沾上了血的顏色，天邊被熊熊烈火燒的通紅，空間都似乎微微扭曲。

明明不過是個夢，不過顧清明卻覺得好像能聞到那迎面撲來的血腥味與屍體的腐爛味一般，很清晰，深深的刻在心裏頭。

顧清明就這樣漫無目的的走在那個戰場上，每走一步，都似乎能踩到一具屍體，那些屍體死狀很恐怖，有些脖子被硬生生的扭斷，有些手腳被折斷以一種極其扭曲的姿勢匍匐於地，有些被長劍穿心，甚至於沒有慘叫的機會。

顧清明想，究竟是何人，才這麼心狠手辣，以那麼殘忍的手法殺了這些人?

說這是夢，這又未免太過真實，彷彿這一切都好似真實發生過一般。

可是，顧清明從來不記得他以前曾經來過這個地方。

夢裏他的視角很高大，高高在上，腳底下皆是匍匐的屍體，一望無際的沙場以及那永遠不會熄滅滾滾燃燒着的大火。

通天的火光將天邊染紅了大半。

顧清明怔怔的望着，腦袋裏一片空白。

「你不得好死！」

「大魔頭！」

「你好殘忍……」

不知是誰，一直在他耳旁哭喊怒罵着，那些嘈雜的聲音在他耳邊響個不停，顧清明覺得耳朵很疼，聽的很心煩。

下一秒，眼前的熊熊烈火，忽然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火坑，火光衝天，黑煙瀰漫整個灰濛濛的天空，空氣中，好似有淡淡的腐屍味以及燒着什麼東西的焦糊味道。

顧清明順勢的低下頭去，重新望去，由他這個視角似乎能看到一些人忙碌走來走去看上去好像很匆忙的腿，他再稍微抬頭，這才看清。

許多穿着粗衣麻布的百姓抬着一具一具面若灰色一動不動的屍體在火坑前來來回回，把一具具屍體一同丟進那個火坑裏頭。

每丟下一具屍體，那黑煙就濃幾分，火也更加茂盛，那些抬着屍體的百姓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就彷彿早已麻木。

不知為何，顧清明心頭一緊，急忙轉身就跑。

這是一個破落的村莊，破瓦泥房，路上滿是污水泥坑。

而整個村莊籠罩着死亡的氣息，路上，有很多臉色慘白的百姓相依偎著坐着，氣若遊絲，眼裏毫無生的氣息。

顧清明走着走着，忽然覺得腳下好像被什麼絆了絆，他低頭一看，一個臉色慘白眼睛像死魚眼一樣凸出的男人正倒在他腳邊，或許是夏天，所以男人身旁還有許多飛蟲飛來飛去。

顧清明怔住。

「嘿，又一個。」

就在此時，幾個男人一同朝他走了過去，準確來說，是朝那個早已經死了不知道多久的男人。

「滾滾滾，別礙事。」

那幾個男人一看到顧清明，立刻面露厭惡之色，居高臨下的，伸手像趕畜生一樣趕着顧清明。

顧清明往後退了退。

他們就抬起那個男人走了。

臨走前，有個人回過頭來用冷冰冰的眼神打量了顧清明一眼，末，嘴裏不知道在罵罵咧咧着什麼。

顧清明聽的很認真，也只能聽清楚三個字。

「掃把星。」

顧清明怔住，僵在原地，不知為何，那一瞬間，他哪怕再想動，可身體卻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一樣，動彈不得。

再後來，顧清明就醒了。

而且還是被花丫頭趴在他胸口給硬生生的壓醒的。

顧清明睜開眼之時，入眼是空蕩蕩的房梁，他緊緊的盯着房梁片刻，然後反應過來，生生的咳嗽了幾聲。

顧清明低頭瞥了一眼此時絲毫不客氣趴在他胸口上睡的那叫一個順暢的花丫頭，顧清明心情很是複雜，然後把花丫頭推了下去，花丫頭倒在旁邊的床上，繼續睡。

顧清明揉着胸口自床上坐了起來，抬頭朝窗外一看，嗯……天還沒有亮。

……

沈墨靜靜地合眼睡在床上。

就在此時，他房門好像不知被誰躡手躡腳的推開。

黑暗中，沈墨緩緩睜開眼來，按兵不動，只是不動聲色的將旁邊的渡魔握入手中。

小賊?

下一秒，那人好像不小心被凳子給絆了一腳，差點摔倒。

好不容易那人硬生生站穩，又差點踢倒了旁邊的花瓶。

「我娘滴球球……」

那人扶穩花瓶，嘀嘀咕咕著。

沈墨，「……」

若說這是小賊，那也未免太沒些水平，弄出的聲響這麼大，是生怕他聽不見么?

沈墨正想着，那個小賊「輕手輕腳」的走到了桌子前，然後鼓搗半天不知道在搗鼓些什麼，噼里啪啦的，又哐當一聲，好似不小心將什麼弄翻了。

沈墨，「……」

搗鼓半天，那個小賊才把摔地上的燭台摸摸索索的撿起來，然後自懷中取出火摺子，又一陣搗鼓，這才把燭台點上火。

小賊長舒一口氣，最後捧著個燭台朝沈墨走來。

沈墨握著渡魔的手緊了緊，正打算拔劍之時，下一秒，他就看到顧清明冷不丁的捧著燭台蹲在他床邊，燭光照的顧清明那張原本就白的臉變得更加沒有血色，顧清明眨吧眨吧那隻黑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沈墨，那一瞬間，沈墨怔住，連下一步動作都忘了。

「沈墨，我們兩個嘮嘮嗑吧?」

顧清明拿着燭台蹲著，笑眯眯的對沈墨道，露出一口白花花的好牙。

「……」

沈墨默默地鬆開握著渡魔的手，再不微不可察的輕輕嘆了一口氣。

還記得當年爬沈墨床的邪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