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二章 殺一留一
這時就連顧青峰都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說話了，他看了看楊百手，又看了看自己袖口的那一邊，只覺得一口氣堵在喉嚨里，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
過了半晌，顧青峰才緩緩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楊百手當然知道不是他，昨夜二人一直都在一起，顧青峰要是殺了人，楊百手能不知道？
他出面安撫顧青峰，叫他不要多想：「我知道不是你，我肯定知道的啊。」
但是還沒等顧青峰情緒穩定下來，一旁的糖老頭便哈哈大笑：「看吧，我就說了，屍體都掛在這兒，你們還想掩飾什麼？」
尤其是剛才楊百手想要給顧青峰打掩護，死活不願意把那碎布拿出來的時候，不是更能說明問題嗎？
結果楊百手一把就拎住了糖老頭的領子，怒道：「剛才我不願意拿出來，不是我不信他，是我不想中了你們的奸計。」
這擺明就是想要嫁禍顧青峰，楊百手怎麼可能如了船越一夫的願？
可是這會，不光是楊百手，就連顧青峰也不知道，他那衣服的碎布是何時被扯下的，如今真是有苦難言。
糖老頭也是條漢子，他沒覺得落在楊百手一行人的手中就陷入了弱勢，反而還衝着楊百手淬了一口：「我們的奸計？倒不如說，你們這幾個人太會偽裝，明明是無恥的狗，偏要裝得人模人樣。」
楊百手沒想到那個糖老頭那麼臟，他鬆開了掐糖老頭的那隻手，把糖老頭甩到了那一邊。
楊百手拿出手帕給自己擦臉，但是糖老頭卻繼續口出惡言：「明明看到了追殺令，很氣，氣得想殺人，卻還要裝作受了委屈被污了清白，假仁假義放過他們，結果晚上又偷偷跟蹤害死了他們。」
「五虎斷門刀少幫主，林家的兩位後生，還有唐門的黑白無常，顧青峰你身上又背了五條人命，蜀中唐門，五虎門，神槍林家，都不會放過你的！」
糖老頭咬牙切齒，顧青峰百口莫辯，他只一句反覆的話：「我沒有做過，我沒有殺人！」
楊百手他們自然是信的，可是別人不信，還真是難辦。
這時阿九突然指著樹林里的一處，大聲喊道：「你們看，那裏還有血！」
顧流雲護著阿九，呂輕侯卻一眼識出了那血已呈暗色，看來不是什麼新鮮的血跡。
呂輕侯讓楊百手跟顧流雲留下來看守糖老頭，但是糖老頭卻執意要親手揭穿顧青峰的真面目。
一旁的俏寡婦沒有那麼偏激，她覺得如果顧青峰他們真是壞人，現在一刀結果了自己跟糖老頭是最好的方式，幹嘛還要裝得什麼都不知道。
「難不成，他們是故意演一場戲給自己看？」可是俏寡婦看顧青峰的表情，好像並不知情，反而像極了被冤枉的百口莫辯。
顧青峰整個人有些沮喪，但具體發生了什麼，他還是要親眼見證才放心。
幾人繼續向著樹林里走去，沒過多久便發現了地上的屍體，三具屍體身着黑色夜行人，確實是昨日暗殺他們的刺客。
這次顧青峰沒有逃避，而是自己最先蹲下身來，然後發現他們背後都有被飛猿天塹索索爪勾住的印記，除了昨日打鬥的傷痕外，這三人脖子上都有一道致命的傷痕。
那傷痕出自一柄薄刀，刀刃淺窄，正好與顧青峰手中的銀月刀對的上號。
鬼哭小斧、飛猿天塹索、銀月刀，這下齊活了，兇手是鐵了心想把這三個人的死嫁禍在自己身上，用心險惡實在髮指！
「這下你們沒話說了吧。」糖老頭冷哼一聲笑道，覺得在這鐵證面前，顧青峰就算想不認罪也難了。
不過他也是個明白人，糖老頭繼續道：「今日我二人落在你們手裏，自是知道回不去了，可是我糖老頭一生最見不得那些黑心狗賊裝得假仁假義的模樣，所以才跟你們浪費了這一番功夫。」
「如今，你顧青峰還有什麼好說的。」糖老頭覺得顧青峰就是要跟他們演戲，裝作自己不知情，可眼前五具屍體全部死於他的成名絕技下，就算想賴賬也賴不了了。
糖老頭嘆息一聲，只恨自己沒能手刃這個卑鄙小人，他朝俏寡婦道：「鶴妹，下輩子我會早點去找你！」
他不在乎奎鶴與眾多男子睡過，只在乎自己沒能早點找到她，讓她受了那麼多不該受的傷，作踐自己！
可是俏寡婦一聽這話，眼淚瞬間流了下來，她有些後悔來暗殺顧青峰一行人了，兩人過着安安穩穩的日子多好，何必糾纏進這些塵世紛擾。
想到這裏，俏寡婦連忙朝顧青峰說道：「顧大俠，手下留情！」
此話一出，莫說顧青峰了，就連糖老頭也有些想不明白，鶴妹怎麼好好得求饒了，明明說好生死不論的。
顧青峰才沒有什麼心思滅口，他揮手讓糖老頭跟俏寡婦離開，並表示：「我顧青峰沒有做過，就是沒有做過。」
不管那些日本人怎麼栽贓陷害，他都不會承認。
林家後生跟五虎斷門刀少幫主，以及黑白無常的死，跟顧青峰一點關係都沒有，顧青峰用不着滅什麼口。
他堂堂正正做人，那些沒做過的事兒，他不會認，也不會怕。
顧青峰決心放走糖老頭跟俏寡婦，糖老頭不願意，俏寡婦卻覺得自己好不容易得到幸福，還是不要隨隨便便扔了得好。
既然顧青峰他們願意放過自己，那軟一時的骨頭，又何嘗不可。
俏寡婦拖着糖老頭離開，她讓糖老頭不要那麼倔強：「就算為了我，為了我，好嗎？」
糖老頭心裏實在氣憤，尤其是覺得顧青峰此番舉動是在故意羞辱他們二人，但是面對俏寡婦的哭泣哀求，糖老頭不禁還是有些心軟。
俏寡婦一直勸道：「要是你死了，我也不會獨活，可若是我們能好好活，為什麼不選擇活下來呢？陶郎，就當為了我，先忍耐一陣子好嗎？」
俏寡婦使出渾身解數勸解糖老頭，讓他忍一時之氣，就算之後還想殺顧青峰，他們都可以從長計議，如今是先活着離開這裏。
這時候的俏寡婦倒也不是覺得顧青峰清白，而是想要苟活下來。
她拖着糖老頭離開，而現場的顧青峰卻一陣唉聲嘆氣：「這船越一夫是要把我往死路上逼啊。」
原本黑白無常他們就是來刺殺顧青峰的，現在他們死了，第一個懷疑對象肯定就是顧青峰，偏偏他們身上還有很多死在顧青峰手裏的傷痕，顧青峰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沒事，別人不相信你，我們相信你。」楊百手拍了拍顧青峰的肩膀，讓他別太把江湖人的看法放在心上。
那些人就是一個個蠢貨，顧青峰要真想殺人的話，空手都可以干翻他們，何必專門留下線索，這不是擺明了告訴大家：顧青峰是兇手，快來殺顧青峰嗎？
這麼大的破綻，一個個視若無睹，就想對顧青峰下手。
真不知道他們是蠢，還是壞？
這時，楊百手也向呂輕侯他們解釋道：「昨夜確實有人偷襲我跟青峰，唐門的黑白無常下了迷煙，不過我們早有準備，反而先把他們制服。」
只不過誰能想到，昨天好不容易談妥，讓他們去找何奎來對口供，結果一轉眼他們就被別人殺了，還嫁禍給了顧青峰。
「如今，誤會真是越來越多，要一個個解釋清楚，也不容易吶。」楊百手不禁也嘆息了一聲。
好在呂輕侯他們都相信顧青峰，他們表示無論發生什麼，都會站在顧青峰這邊。
「顧兄弟是什麼人，我呂輕侯豈會懷疑？只是苦了顧兄弟了，因為跟我護送神劍，被那歹人鑽了空子，真叫人不忿！」
呂輕侯也為顧青峰抱打不平，他覺得之後一定要好好調查清楚，到底是誰發出的這個通緝令，擺明了就是那個人想置顧青峰於死地。
只要找到那個姦細，一切或許就會迎刃而解。
「先離開這裏吧。」顧流雲覺得再留在這裏，讓更多人看到了反而解釋不清。
顧青峰卻說：「他們的屍體一直暴露在外面，也不太好，我們還是幫忙安葬……」
後面幾個字還沒說完，突然顧青峰覺得自己右耳微動，好像有什麼聲音傳來。
就在這時，一枚子彈順着這邊的方向徑直衝向了前方。
顧青峰大喊道：「閃開！」
他這是在提醒不遠處的糖老頭跟俏寡婦，然而沒想到的是，糖老頭轉過身來，一把推開了俏寡婦。
那枚子彈正好射穿了糖老頭的額頭，而他臨死前喊著的名字，則是三個字：「顧青峰！」
俏寡婦一聽這句話，立馬明白過來，是顧青峰他們後悔了想滅口。
她顧不上管糖老頭，連滾帶爬得往前跑。
顧青峰這邊大家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開始還以為是有人想偷襲他們，結果子彈卻是對準得前面。
聽聲音好像是狙擊步槍，是有人故意埋伏在了暗處，可為什麼他射殺的對象是糖老頭跟俏寡婦呢？
按理說，他們應該對顧青峰下手才對。
顧青峰朝子彈射來的方向觀察，想通過第二枚子彈辨別那人所在的方向，可是沒想到，那人的目標就只有一個，好像就是故意的。
呂輕侯當即明白過來，這是專門殺一個留一個，為的就是讓倖存者誤會是顧青峰殺的人，借她的口來宣揚這件事。
想到這裏，呂輕侯當即就要滅口。
顧青峰卻一把抓住了呂輕侯，問他要做什麼。
呂輕侯道：「你還不明白嗎？船越一夫就是要逼你走投無路，他覺得現在的還不夠，專門為你留個目擊證人！」
顧青峰哪裏不明白這個道理，可若是真讓呂輕侯上去滅了口，不就真的如了船越一夫的願，為了自己的私利，不惜草菅人命。
這才是船越一夫的目的，他是要顧青峰徹底成為一個自己都瞧不起的人。
「不行。」就連見死不救都做不到的顧青峰，怎麼可能允許同伴為了自己殺人。
顧流雲也勸大哥別太在意：「對方都要殺你了，你還要留他們性命幹嘛？這是婦人之仁！」
顧青峰道：「可若是為了一己私利就草菅人命，那我還算什麼發丘天官，父親將天官印傳給我，跟我說的那句話是：天官賜福，百無禁忌。」
他是要帶給別人希望，而非帶來死亡。
呂輕侯咬着牙，眼看着俏寡婦的身影越來越遠，他也不知道怎麼辦了。
他讓顧青峰想想清楚：「如今林家兩兄弟，黑白無常，五虎斷門刀少幫主，五條人命都掛在了你身上，不對，是六條，還有這個糖老頭。」
「憑俏寡婦對糖老頭的情意，她不會放過你的！」呂輕侯一把抓住顧青峰的衣袖，他的臉色都有些猙獰了。
但顧青峰還是一聲不吭。
就連楊百手都有些被勸服了，他也看向顧青峰：「青峰，你不殺她，就讓呂輕侯來動手吧。」
反正呂輕侯身上的人命本來就不少，如今多一條少一條也無傷大雅。
顧青峰沒想到楊百手會說出這種話，他以一種陌生的眼神看向楊百手，說道：「連你這樣嗎？我現在是被造謠，染了一身污名，但對得起天地。」
「要是殺了她，我就不會這麼理直氣壯了，要是殺了她，那我還跟船越一夫有什麼區別。」
他們不用繼續陷害顧青峰，顧青峰就過不了自己心裏那一關了。
因為他走錯路了，一步踏錯，便是再也不可能回頭。
「今日放走她，也許江湖上對我聲討更甚，但我不會後悔，若是殺了她，我才是真正得回不了頭。」
顧青峰有些無奈，眼眸中也微微有些濕潤。
他向著樹林的另一頭走去，一直沉默不言的阿九卻決定站在顧青峰這邊，她朝眾人說道：「顧大哥這輩子沒有做過壞事，所以他可以義正辭嚴說，自己沒做過，可若是真的內心有愧，顧大哥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我反而覺得顧大哥做得很對，他能在任何時候不屈服，反而才能一生忠於自己的內心。」
現在的他是這樣，以後的他還會是那個忠肝義膽的顧青峰。
阿九覺得，顧青峰配得上所有人的尊敬，儘管現在的他被人人喊打，可是他夠乾淨，他對得起天地，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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