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零七章 逢顧而開

他拿出的不是別的，正是從連雲寨的犬神洞中獲取的混沌銅牌！

虎丘是顧青峰幾人受到混沌銅牌的指引而來，若說方丈會認識的話，那這枚銅牌便是最有可能的一塊。

果不其然，只見方丈先是一驚，而後眼睛突然瞪大，猶如銅鈴一般：「這東西，施主是從何處得來的？」

顧青峰微微一笑，將銅牌翻到另外一面，這一面上刻着混沌的模樣，似狗非狗，一身長毛，雜亂卻又透露著一種神秘的氣息。

他撫摸著銅牌上面混沌的模樣，朝着方丈道：「此銅牌刻有混沌，卻不僅有這一塊，另外還有七枚，分別是上古神獸青龍、白虎、朱雀、玄武、此為四大神獸。」

「有四大神獸，自然也有四大凶獸！饕餮、混沌、窮奇、檮杌，混沌是其一，也就是這枚銅牌上面的東西了，只不過……」

顧青峰適時邁了個關子，觀察老方丈的反應。

方丈一開始沒有說話，彷彿還沒有徹底消化完顧青峰所說之言。

過了片刻，才開口問：「顧施主，這枚銅牌可否允貧僧多看一眼？」

凈寶大和尚表面上說是多看一眼，實際上是徵求顧青峰的意見，能不能讓他把銅牌拿到自己手裏。

因為就憑顧青峰剛才的那一番話，凈寶大和尚心中已經有一個答案了，這銅牌不可能是撿來的，而是他們費盡心機得來的。

顧青峰沒有拒絕，而是讓凈寶大和尚不要那麼緊張：「我們先坐，有什麼話，咱們坐下慢慢聊。」

凈寶大和尚連連點頭，幾人直接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顧青峰左手扶右手，右手捧銅牌，恭恭敬敬得獻給了凈寶大和尚。

若說一開始凈寶大和尚還有些矜持，但在拿到銅牌的那一瞬間，就徹底崩不住了。

他兩手接過銅牌，右手捏著銅牌，細細觀賞。

凈寶大和尚越看情緒越激動，他將混沌的那一面翻下，繼續端詳背後刻錄的那一張地形圖，尤其是小路盡處便是兩座寶塔，隔隔相望。

凈寶大和尚忍不住問道：「顧施主，這銅牌，你們究竟是從何處得來的？」

顧青峰跟楊百手對視一眼，後者代替顧青峰迴答了這句話：「不瞞方丈所言，這次拜訪感業寺，其實是因為受到了銅牌的指引，我們才遠道而來。」

「為了銅牌？」凈寶大和尚問。

顧青峰搖頭：「不，八塊銅牌我們已經集齊五塊，雖說還差三塊，但是最後一枚銅牌指向的就是感業寺，或者說是感業寺中的那兩座神塔，依顧某猜測，前面三塊銅牌未必會有什麼大用處。」

「五、五塊？」凈寶大和尚右臉的肉微微抖了一下，似是有些不可置信得問道：「你、你們竟然集齊了五塊銅牌？」

顧青峰不置可否：「雖然集齊五枚銅牌，浪費了一番功夫，但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讓我們成功來到這最後一個地方。」

「方丈是個聰明人，顧某也就跟您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了，雷神跟火神兩座古塔其實是你們故意封起來的吧？為的就是不讓閑雜人等靠近，以防發現你們的秘密。」

顧青峰每說一句話，就注意觀察一下凈寶大和尚臉上表情的變化。

他發現凈寶大和尚眼珠轉動，明顯是在想什麼東西，但臉上的肌肉崩得緊緊的，好似是故意在壓抑什麼。

顧青峰並不拆穿，而是繼續說道：「若顧某猜的沒錯，是先有雷火二塔，才有的感業寺吧？」

這一次，凈寶大和尚再也忍不住了：「你，你是怎麼知道的？不對，你為什麼會這麼說。」

這話的第一句是承認，也是情緒激動之下的口誤，第二句就是將問題重新拋回給顧青峰了。

顧青峰看向楊百手，他下頷微抬，示意楊百手來說。

楊百手自然不會辜負顧青峰的好意，他從袖中扯出摺扇，漫不經意得道：「凈寶大方丈，你看我們都如此坦誠了，您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您好奇我們是怎麼知道先有古塔，再有感業寺的，很簡單啊，那枚混沌銅牌不是在你手上嗎？這銅牌跟吳國有關，這塔肯定是早在吳國的時候就有了，至於寺廟，我想凈寶方丈比我們清楚。」

這時就連一直沉默在旁邊的顧流雲，也開始說話了：「佛教並不是我們的本土宗教，是後來傳入中國的，自然是先有塔，再有寺。」

他嗓音冷漠，帶着讓人不容忽視的存在感。

方丈感覺到了一種壓迫，他欲開口，顧青峰卻沒有給他機會，而是步步緊逼：「拋開他們的分析，就一句，為何大殿之上的琵琶吊刻有蟠虺紋，為何兩處菜園子裏會有八塊石碑，上面分別刻有四大神獸與四大凶獸？」

「若顧某記得沒錯，昨日對弈時，凈寶方丈您分明說過喜歡種菜弄棋，這菜園裏的石碑，您不會不知道吧？」

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屬實把凈寶大和尚打了個措手不及。

但好在他是感業寺的方丈，要比平常的小沙彌沉穩得多，也見慣大世面的多。

凈寶大和尚先是誇了顧青峰一句：「顧施主倒真是觀察入微。」

然而下一刻，凈寶大和尚的舉動把在場的所有人都給驚住了。

他竟然將混沌銅牌還了過來，還說這銅牌絕非尋常之物，一定要妥善保存！

說實話，顧青峰一開始是有點懵的，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已經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凈寶大和尚還能由一開始的激動轉為如今的波瀾不驚。

如此看來，還是要上殺手鐧了。

顧青峰起了身，他直直得挺立着，猶如一把拉開的弓箭，等著蓄勢之後的發射。

「如果方丈此刻無事，顧某還有一樣東西想拿給方丈看！」

凈寶大和尚打量著顧青峰，此人明明長相溫和，雖是有些滄桑，一雙眸子卻清冽無比，以眼觀心，絕對是個俠義之士。

「既是顧施主開口，貧僧便陪你走上這一遭。」凈寶大和尚也笑着站起身來。

楊百手也趕緊跟上。

顧流雲則是不急不慢，只有一旁的阿九，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樣，剛才看到顧大哥跟那個老和尚，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話，兩個人說話的內容她是聽見了，每個字也都知道意思，可湊到一起，怎麼覺得那麼深奧呢。

就好像，每個人的話只說了一半，後半段是叫他們自己揣測。

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顧流雲掃了一眼，就知道阿九怎麼了，不禁低聲笑了笑：「走啦，笨蛋！」

這一聲笨蛋似是陳述事實，但更多的是男人對女人的寵溺溫柔。

顧流雲抓住阿九的手，兩個人跟在顧青峰一行人的後頭。

顧青峰在前面帶路，楊百手跟凈寶大和尚緊隨其後，比起凈寶大和尚凌亂的步伐來說，顧青峰則顯得過於沉穩了。

他不焦也不躁，偶爾還回過頭看凈寶大和尚一眼。

這時候的顧青峰笑眯眯的，就跟一隻不懷好意的大灰狼一般，至於凈寶大和尚，也回給了顧青峰一個笑，只是眉間卻從未舒展過片刻。

好似是被人勉強一般！

很快，他們就來到了顧青峰的住處，原本阿九是女居士，是不能來居士林的。

但因為同行者有方丈，再怎麼管也管不到方丈頭上，再說了，既然阿九是跟方丈一起的，那麼自然不會亂來，更不會有什麼擾亂感業寺清規戒律的事情發生。

門被推開，一切終於到了開誠佈公的時刻。

顧青峰轉過身，朝凈寶大和尚說道：「方丈先等候片刻，顧某這就去拿那樣東西。」

說完之後，顧青峰便走到了柜子前面。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發現了一點不對勁的地方，這柜子好像被人打開過。

柜子上的銅鎖是顧青峰專門用的自己的銅鎖——九環連扣，這樣也是求一個心安，雖然是住在這感業寺了，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楊百手的視線一直都跟隨着顧青峰，所以他第一時間發現了顧青峰的異常，只見顧青峰站在柜子前，捏著柜子上的銅鎖，遲遲未動。

楊百手心中奇怪，這鎖不是他自己換的嗎？怎麼，不會開了？

「方丈，您請用茶。」

楊百手給凈寶大和尚倒完茶之後，就趕緊往顧青峰這邊走來，他低聲詢問顧青峰怎麼了。

顧青峰眼色沉了沉，卻低聲回了一句：「沒事，只是感覺這鎖好像被開過。」

「先開鎖看看吧。」楊百手說道。

「嗯！」

顧青峰嗯了一聲，左邊扣了三下，右邊捅了兩下，兩手翻動，九環連扣鎖就這樣被打開了。

柜子裏的行囊倒是沒有少，顧青峰微微放下心來。

然而就在顧青峰將包袱拿到手中的時候，一抹淡淡的清香飄來，腦海中立馬閃過一道清冷絕艷的倩影。

那倩影撐傘而來，帶着小雨泛起的濕潤，美好得就像一道畫卷。

楊百手看顧青峰又突然停住，微微上前，問道：「東西被人碰過？」

不同於剛才的緊張，這一次顧青峰倒淡然了許多，他伸出手擺了擺，道了一句無妨。

顧青峰俯身將包袱窩在懷裏，鼻下那股好聞的氣息揮之不去，他不知道是不是她，但是感情這種東西很奇怪。

腦海中一旦想到她，心中卻升起一抹異樣，舒服的感覺由心底出發，蔓延到四肢百骸，讓整個人都由不住的輕鬆暢快。

顧青峰將包袱放在桌子上，然後將上面打着的結展開，布裹攤開，露出裏面放着的伍子胥人頭。

好聞的氣息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眼窩深陷，眼珠不在的千年人頭。

看見那個人頭，阿九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卻被顧流雲緊握住右手，讓她別怕。

而反應最大的莫過於凈寶大和尚，他先是一驚，而後兩手開始劇烈的顫抖，似是不敢相信，似是震驚無比！

方丈上前一步，伸手要去摸伍子胥的人頭，可是當手落在半空，卻是再也不動了。

伍子胥的人頭，豈是他這種凡夫俗子可以觸碰的？

方丈踉蹌了一下，他看向顧青峰，一臉的震驚：「顧施主，您真名也是……姓顧嗎？」

一開始顧青峰是以病妻的名義接近自己，而之前的談話，他已經很明顯得表露出自己的意圖。

之所以來感業寺，不過是因為銅牌的指引，那麼這個愛妻自然是不存在的。

顧青峰微微眯起了眼睛，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得回答了方丈：「在下顧青峰，顧是三顧茅廬的顧，青峰是遠山青峰的青峰。」

高山仰止，青峰一片。

方丈笑了，他說：「既是天意，那我便只能從了這天意。」

「天意？」楊百手跟顧青峰對視一眼，有些摸不清方丈此話的意思。

然而方丈卻並不顧忌他們的疑惑，而是看向了桌上的人頭，嘴裏喃喃著一句話：「八獸團圓，雙塔合併，遇寺而隱，逢顧而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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