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零六章 絕艷阿九
阿九飯沒有吃到,還要被打一頓,這下眼淚徹底忍不住了。
她連滾帶爬得往門口跑,結果門有門檻,阿九一下就被絆倒,腦袋磕在地上,可疼可疼了。
阿九顧不得疼,還想爬,卻已經來不及了……
眼前出現了一雙黑色的布鞋,上面一個花紋都沒有,阿九抬起頭,那個人包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
阿九怕她,抱住自己,護著腦袋說道:「打,你打輕點,求求你了。」
她說的不是別打我,而是求您打輕一點。
阿九哭着說自己不是故意的,只是太餓了,才會進來偷飯吃:「嗚嗚,你饒了我吧,我剛才就被打了一頓,現在又累又餓,再重打我的話,我會死掉的。」
那麼小的一個孩子蜷縮成一團,張口閉口就是死,身上又血又土又有草,看着真是可憐到了極點。
「疼嗎?」女人蹲下了身子,嗓子有些沙啞,她輕輕碰了碰小女孩的腿,問道:「是不是這裏疼?」
阿九哪裏想過會有人關心自己,兩條小細胳膊放下了,愣愣得望着包裹嚴實的女人。
女人拿出手帕幫她擦了擦臉:「不哭啊,你是不是很餓,阿婆先給你盛飯,再幫你包紮傷口,好嗎?」
她的聲音是那麼沙啞,彷彿一根絲線擱在木板上扯來扯去,但是阿九卻覺得,這是她輩子聽過的最好聽的聲音。
阿九不知道這個女人為什麼自稱為阿婆,她明明很年輕的。
但是女人卻並不計較這些,她扶著阿九到小板凳上坐着,然後從柜子裏取出一隻白碗,把鍋里的飯全部盛了出來。
女人把碗端在阿九面前,阿九露著兩隻大大的眼睛,傻裏傻氣得指了指碗,問道:「我真的可以吃嗎?」
「傻丫頭。」女人摸了摸阿九的腦袋。
一個笑就回答了阿九的問題,阿九端起碗來狼吞虎咽,女人給阿九倒了碗水:「吃慢點,別噎著了。」
阿九從來沒見過自己的親娘,但是看着眼前的女人,她卻突然感覺自己知道娘親的意思了。
女人又回頭去燒水,她說阿九身上有點臟,一會洗個澡會舒服些。
「對了,你是不是沒有衣服,我先用我的給你扯一點將就穿,好嗎?」
女人是那麼溫柔,阿九一下就覺得碗裏的飯不香了,不然她那麼餓那麼饞的人,怎麼會好端端得哭出來呢。
阿九突然吃不下飯了,她哽咽著點了點頭。
女人看着阿九的樣子,也明白了什麼,她轉過身摸了摸阿九的臉蛋:「小東西,別哭,別哭好嗎?」
「我、我可不可以叫你娘。」阿九聽女人叫她別哭,哭得更大聲了,似乎想要用哭聲來逼迫女人同意這件事。
但是女人只是溫柔得摸了摸阿九的腦袋,問:「你叫什麼名字?」
阿九搖了搖頭,答道:「我不知道,我生下來就沒有名字。」
她看上去很乖,兩手端著大碗,眼巴巴得看着女人,就像是一條溫順的小狗一樣。
女人微微嘆了口氣,但是下一刻,還是笑了出來:「以後,你就叫阿九,別人問你的名字的時候,你就說你就阿九。」
那時候的阿九還不識字,不知道女人說的是長長久久的久,還以為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的九。
等到女人發現她一直認錯了自己名字的時候,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覺得也許是緣分吧,阿九跟九有緣。
女人給了阿九一個名字,卻不許阿九喚她母親。
她說自己已經很老了,值不起母親這兩個字,叫她阿婆就行。
所以,阿九之後一直就叫她阿婆。
女人曾經又一次問過阿九:「九,你為什麼想我當你的娘親?」
那時候的阿九已經有了新衣服穿,臉蛋也白白凈凈的,只是女人怕阿九的長相被外人知道,所以一直讓她戴着面紗,哪怕是出門,也要把臉塗黑,再戴着面紗。
這樣的話,別人都會以為她很醜,不跟她來往。
只要不來往,就不會滋生可怕的罪惡。
阿九看着阿婆,笑眯眯得回答:「因為我覺得阿婆就是娘親啊,娘親給了我飯吃,讓我可以不用乞討,娘親給了我屋子住,讓我可以不用被野狗追,你不知道,那時候我太餓了,跟野狗搶吃的,被追得好慘吶。」
說是跟野狗搶吃的,也不過是阿九終於求了點東西,結果被野狗看上,她一個小女孩根本搶不過狗,只能被欺負。
因此,阿九一路乞討,一路跑。
她最討厭狗,也最害怕狗,這輩子都不想被狗追了!
阿婆看着阿九說出以前那些讓她心悸的事情,溫柔得撫摸着她的小腦袋:「以後阿九,不會再被野狗追了。」
「嗯!」
阿九重重點了點頭,只要有阿婆在,阿九知道,再也沒人可以欺負自己了。
阿婆不是阿九娘親,也不讓她叫作娘親,但在阿九心裏,阿婆比娘親還要親,是她在這個世上最親的人呢。
因為是阿婆救了阿九,給了阿九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從今以後,她再也不用流浪。
因為有阿婆在的地方,就是阿九的家。
儘管阿婆現在不在了,但是只要阿九記得阿婆,阿婆就一直活在阿九的心裏。
這一夜,阿九雖然做了好多關於以前的夢,但是卻睡得極為踏實。
次日醒來,阿九揉了揉眼睛,去抱了一下骨灰罈,就像往常抱阿婆一樣。
「阿婆我去洗臉了。」阿九正要出房間,突然又想到,自己都不知道熱水往哪兒打。
看來在外面住就是不習慣。
阿九打算去問顧流雲,出門前也沒忘記把面紗給戴上,結果剛出去就撞上了顧流雲。
「你湊巧出門啊?」
阿九隻當是巧合,卻沒想到有人會無聊到在外面站崗。
顧流雲朝她淡淡得點了下頭,阿九本來是打算問顧流雲洗漱的事情,可她是女孩子,也不太好意思問顧流雲有關梳妝打扮的事兒。
沒想到,顧流雲別的地方粗枝大葉,這一次倒是很細心。
他主動告訴阿九:「你要不要洗臉,我叫小二打水給你。」
「洗臉水,都可以叫人打的嗎?」阿九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顧流雲看着她這個樣子,莫名覺得有些可愛,嘴角卻忍不住彎了一些弧度。
阿九趕緊說了一聲好,顧流雲又跟她說:「嗯,一會洗完臉,我就在門外等你,收拾好東西,就可以下樓吃飯了。」
原來客棧這麼方便!
阿九覺得客棧還蠻好的,她等來了熱水,進屋之後,阿九重新摘下面紗。
清水倒映着一張清秀艷麗的面龐,彎彎的柳葉眉,大大的杏眼,鼻子小巧可愛,唇瓣厚度適中,尤其是中間那顆唇珠隨着說話的時候微微跳動,更添加了一絲俏皮。
阿九生性並非這麼冷,面容也是屬於明艷那一種,只是環境問題,阿婆讓她小心村子裏的人,儘可能得遠離他們。
而他們也對阿婆跟阿九避之不及,覺得她們是不祥之人,是掃把星。
久而久之,阿九沒有說話的人,整個人都封閉起來了。
再加上小時候的經歷,還有阿婆的故事,阿九是很不喜歡村子裏的人呢。
阿九掬了一捧清水洗臉,洗完之後用手帕擦乾,在與顧流雲他們相處的時候,阿九就不在臉上抹灰了,只戴着一張面紗就夠了。
更何況,女子都是愛美的,要是哪天被風吹起來,露出一張陰陽臉,嚇到人就不好了。
比起外頭的人,阿九更討厭那些村民,所以防的也是村民。
洗完臉后,阿九戴着面紗,抱着骨灰罈就下去了,當然她還帶了昨天跟小女孩買的花。
花還沒有枯,上面依舊縈繞着淡淡的清香。
顧流雲就站在門外,看到阿九出來后,主動伸出手:「我幫你拿吧。」
阿九一手拿着花,懷裏又抱着骨灰罈,看起來手滿滿當當的,顧流雲的手伸在半空中,阿九猶豫了一下,最後卻還是把骨灰罈交給了顧流雲,嘴裏說道:「那你可要小心點。」
顧流雲暗暗垂頭笑了一聲,他小心翼翼得接過骨灰罈,彷彿接過一件絕世僅有的至寶。
下樓后,顧青峰跟楊百手已經在等著了,他們身姿挺拔,面貌出眾,在人群中顯得尤為醒目。
阿九一邊走,一邊還時不時得回頭看一下顧流雲,就怕突然有毛毛躁躁的小孩突然衝過來。
等到了顧青峰他們跟前,阿九跟顧流雲也落了座,顧青峰招呼了小二一聲,朝阿九說道:「阿九,你看你有沒有什麼想吃的,多點點。」
阿九也不知道有什麼好吃的,小二甩了一下白毛巾,連忙推薦起自家客棧的招牌菜。
「紅燒排骨,糖醋鯉魚,富貴福祿魷、黃金哨子棒……」
小二那張嘴巴拉巴拉的,阿九一邊聽他說菜名,一邊聽他說有多好吃,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以前跟野狗搶食,被狗追着跑,被人追着打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哪怕現在阿婆不在,阿九也依舊可以好好的生活。
真好,是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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