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一章 孤城老將
顧青峰當即就要動身，而克拉克卻表示這段時間接濟災民，他已經深深愛上了這個民族，願意一同前往太原，進行支援。
顧青峰看向瘋子，瘋子卻冷眸一甩：「老闆在哪裏，我自然在哪裏。」
瘋子就是那樣的人，話不多，一天到頭說的話不過幾句，還是非常冷漠的語氣。但是顧青峰卻對其極為敬重，畢竟在這個年頭，能將滴水恩當湧泉相報的人，真的不多。
再看何奎，何奎則說：「此番出行匆忙，未能帶夠人手，既然是上陣殺敵，哪能少了我卸嶺響馬。」
何奎這番話說得義薄雲天，他讓顧青峰先行，待三日後，必帶着五百響馬抵達太原。
蘇飛雪蹙著眉頭，此番她很想隨顧青峰一起守衛太原，奈何出來得太久，擔心未婚夫病情，只能就此別過。
顧青峰又看向楊百手，楊百手完全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他肯定是想跟着顧青峰，但是奈何剛才跟黃金兒碰了面，如果他隨顧青峰一起前往太原，身份必定暴露。
如此看來，他只能先回上海，再做打算。
而其餘的綠林好漢則稱：「拉弓沒有回頭箭，我們已經出了山，便不想就這樣回去，既然顧首領要去太原，那我們便一同追隨，這樣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顧青峰想到自己畢竟還要攜帶百萬銀元上路，有更多人護送，那是最好不過的，於是俯首抱拳：「顧某代太原將士謝過大家！」
克拉克建議開卡車上路，比較保險。
因為此行人數眾多，所以總共搞了六輛卡車，大家乘着卡車，載着百萬銀元浩浩蕩蕩得上路了。
為了趕時間，他們在車上專門備了吃食以及充足的飲用水，吃飯睡覺也都在車上，這種日子不好過，再加上途中的顛簸周轉，一身骨架子都快被顛散架了。
還好這種煎熬並不持久，在兩日後，他們終於抵達了太原。
望着那座靜靜挺立的巨大古城牆，夕陽的餘暉灑在其上，有一種日薄西山之感，卻又帶着一種無與倫比的美好。
顧青峰走下了卡車，輕輕地說道：「我回來了。」
太原，我回來了。
他仰著頭，望着這座城池，露出一種久違的微笑，彷彿是與多年前吃茶飲酒的老友。
然後，一步一步走了進去。
顧青峰沒有帶克拉克他們，而是讓他們先在城下等著，自己要孤身再會一下湯將軍。
此前顧青峰星夜殺賊，掛着日軍石川大佐的人頭於白馬之上，而後在太原城下高呼：「發丘天官顧青峰，今夜一會湯將軍。」
那時的他是何等的氣度非凡，凜冽寒霜披在周身，像極了古畫中走出來的劍客。
守城軍何人不識那一夜披星戴月的顧青峰，又何曾敢忘顧青峰許下的鄭重承諾：「待我歸來，百萬軍餉必定獻上，屆時還望三軍用命，將那可恥的侵略者驅逐出境！」
言猶在耳，如今看到顧青峰歸來，自然是親切非常。
守城的幾個士兵連忙向上通報：「顧大俠，是顧大俠回來了。」
上下歡欣鼓舞，無不欣然之至。
林副官親自迎接顧青峰，看着顧青峰風塵僕僕的樣子，一直跟他說：「顧大俠辛苦了，這幾天湯將軍一直念叨您。」
「我自是一樣。」
顧青峰較之前清瘦了許多，臉頰肉眼可見的瘦了下去，就連下巴也變得尖了，只是眸中的光芒依舊清冽澄澈。
顧青峰隨林副官進了湯將軍的營帳，剛一進去，湯將軍就放下了手中的戰報迎了上去，他一向是穩重的，握著顧青峰的手卻極為用力，然後喊了一聲顧大俠。
自從上次見面，湯將軍就非常欣賞顧青峰的膽識，此次見面，心中激動之情溢於言表：「顧大俠，您終於回來了。」
顧青峰嘆息一聲，俯身作揖，慚愧得說道：「顧某讓湯將軍失望了，是顧某失約了。」
他低着頭，一臉不敢與湯將軍對視的表現。
湯將軍先是一愣，而後黯然的表情一閃而過，隨即拍了拍顧青峰的手，苦笑道：「顧大俠無需如此，這本就不是人力所能為的事情，您能為此事奔走努力，已經讓湯某感激於心了。」
湯將軍嘆了一口氣后，繼續說道：「您，一介江湖中人，都能為籌集軍餉出生入死。可是，呵呵，這些天我打了無數個電話給上級，求他們不要放棄太原，若是太原淪陷，日軍必將長驅直入掃平整個華北。可是沒人管，而那些掌握著巨額財富的大家族也是，不願意籌錢也就罷了，還哄抬物價要發國難財。」
「所有人，都把太原視為一座孤城！也罷，便讓我湯之東與太原城共生共死，哪怕戰到一兵一卒，我也不會向日本鬼子妥協！」
湯將軍一番話說得壯懷激烈，義薄雲天的態度讓人看出他的堅定不移：「我要讓日軍知道，只要有我湯之東在，太原城就是一塊難啃的骨頭，只解沙場為國死，何須馬革裹屍還！」
看着湯將軍剛毅的神情，顧青峰心中一片惻然，他雙手抱拳道：「湯將軍，您誤會了。」
「顧某所謂的失約是指時間，沒能在十五日內集齊軍餉，耽擱了這麼幾日，讓太原城上下的將士一番好等，顧某甚是慚愧。但是百萬大洋，顧青峰卻沒敢少一個子，現在軍餉就在城外的幾輛卡車之內，若是少了一分，但請軍法處置！」
湯將軍顫動不已，他捧起顧青峰的手，嗓音微顫：「你說的，可是真的？」
「當然，若少了一個子，直接送顧某一顆子彈便是。」
然而湯將軍卻讓顧青峰快快起身，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可是有太多話想說，最後竟然直接背過身去。
想不到，這一位鋼筋鐵骨的沙場老將，此時竟然像個小孩一樣，因為幾句話，眼淚就控制不住得流了出來。
背對着顧青峰他們，湯將軍用手背擦拭着眼淚，高高的昂起頭，讓那眼角的液體倒流回去，心中卻是難以言說的激動，軍餉到了，太原城的百姓有救了！
林副官看着湯將軍的背影，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天知道這段時間為了軍餉，湯將軍求過多少人，一個那麼驕傲的戰神把尊嚴揉碎了，放在別人的腳下任人隨意踐踏。
待湯將軍再度轉回身子的時候，嘴角已經掛上笑意，儘管眼睛是紅紅的一片：「讓顧大俠見笑了。」
顧青峰搖頭，他並不覺得身為一個將軍落淚是一種脆弱的表現，折損了他當將軍的威嚴，反而覺得湯將軍是一個為民為兵的好將軍。
這樣的人，值得追隨。
顧青峰也回給湯將軍一個笑：「軍餉就在城外，我們去迎軍餉吧。」
「好，好。」
湯將軍連說了兩個好字，起身就要跟顧青峰一起，林副官卻說：「這種事，我們來就好，湯將軍你前幾日染了風寒，最好還是別見風了。」
這病也是因為急火攻心，一家家的求人惹來的。
湯將軍連連擺手：「這麼大的事兒，我怎麼能不出面了，再說了，我也想見一見顧大俠的兄弟，當面道一聲謝！」
他字字真誠，真是一個好將軍。
城門大開，終於將這六卡車的軍餉迎進了太原，湯將軍親自接見了此行所有的英雄好漢，一個個的握手，一個一個的道謝，就連對於克拉克也沒有任何偏見。
雖然對方是一個外國人。
但是正如顧青峰說的一樣，人有好有壞，並不是因為國界區分，而是因為各自的良心。
克拉克是外國人，卻能賑濟災民，為百姓謀福，而不像有的人明明是中國人，卻要做漢奸走狗，從同胞的身上榨取最後一滴油水。
進入指揮部后，顧青峰打開那幾隻寶箱，說道：「百萬大洋，一分不少，都在這裏了。」
湯將軍再度道謝，這一次就連瘋子都看不過眼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這是我們每一個人的本分，湯將軍如此這般，反而讓我們見外了。」
一眾英雄好漢皆是如此，讓湯將軍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心理壓力。但是正因為他們見了湯將軍，更加堅定了隨顧青峰一同抗日的決心。
這樣的愛國將領，值得追隨。
湯將軍嗯了一聲，感激得看着眼前這些人，他們穿着的都是最普通的麻衣布裳，就連苗疆那幾個女子也是一副頂天立地的模樣，可是與他們相比，有的人一身華衣，卻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感慨沒過多久，湯將軍吩咐起了林副官：「如今軍餉有了，煩勞林副官快快購置米面，明天就給各將士加餐！」
林副官連忙說好，然而剛打算離開，突然想到什麼，眼見他面露難色，湯將軍關心起來：「怎麼了，可是有難言之隱？」
林副官重重嘆了一口氣后，說道：「城中糧食供應都在一個姓寒的富商那裏，這個傢伙人如其名，心腸也是黑得不行，眼看戰爭要起，惡意哄抬糧食的價格，百姓士兵無一不深受其苦，唯獨……」
說完，林副官便看向了克拉克。
克拉克是何等精明之人，立馬明白了他的意思：「唯獨崇洋媚外，只給外國人三分面子，對不對？」
林副官見他並不介意這種稱呼，便坦然相告，克拉克不假思索得說道：「既然如此，那便需要我出馬了，當然我是個商人，最不喜歡干賠本的買賣。」
「討價還價什麼的，最有意思了。」
克拉克嘴角掛上一絲笑意，似乎已經想好了怎麼對付這個姓寒的奸商，看來這次不光是以正常的價格採購糧食，還有可能讓這個姓寒的給剝下一層皮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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