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福緣紫氣

「莫乘，天子之子，不顧尊貴，為禍江山社稷，殘害大義忠良之士……」

莫乘披頭散髮，跪在台階下，聽着理事太監宣讀罪狀，足足一十三條，條條當誅。

這些年來，他做的惡事不少，十三條罪狀，一點沒冤枉他，反而便宜他了——有好多罪責都沒寫上去。真要寫全，何止十三條。

起草罪狀的文書也真夠敷衍的，竟然偏袒他，一點責任心都沒有。他等會就跟父皇說，把這個文書給撤了。

祭壇下站滿了大臣，再往外是猶如洪水的百姓。看到莫乘被問罪，群情振奮，每個人都拍手叫好。

莫乘也知道自己在大乘國的名聲，對於現在的情形一點不覺得意外。

父皇站在上首，背手而立，神情莊重，俯視下面的所有人，目光掃過莫乘，眼裏流露出『恨鐵不成鋼』的神色。

莫乘忍不住要笑，聽到大家的歡呼聲，臉上又露出不屑，心道：「就你們這樣，怎麼可能玩過我父皇。唉！愚昧！恐怕被我父皇弄死，一個個還高呼萬歲！」

問罪過程有點長，還好莫乘提前在膝蓋上放了幾個墊子，不然肯定腿麻。

最終的結果和他想的一樣，大臣們紛紛上書，要殺了他，什麼『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之類的順口詞段，不要錢地往外蹦。

父皇沒同意，卻也沒有直接拒絕，下了一道罪己狀，說莫乘犯下的種種罪責，也有自己教導無方的原因在裏面，要懲治莫乘，先要問他的罪。

臣民們被感動地痛哭流涕，要斬殺莫乘的事情，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結果就是，莫乘被貶為庶民，永遠幽禁慈世宮。

他倒一點不在意，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臉上什麼都沒流露出一丁點情緒。

講真的，他為大乘國的臣民感到悲哀，竟然攤上這麼一個腹黑的皇帝。

他所做的種種惡事，其實都是父皇指使，他只是名義上的『主謀』，僅此而已。

還差兩個月他才到二十歲。如果不是這樣，他生性該多麼兇惡，才能在過去十幾年裏做出那麼多壞事。

作為兒子，真不好說老子什麼，所以也就不說了。反正都要離開了，他以後再也不管大乘國的事情——以他現在的名聲，在大乘國也混不下去。

慈世宮。

雜草叢生，蓬蒿過頭。肯定沒人相信，這裏竟是大乘國皇宮的某個宮殿。

宮殿外面破舊，牆體脫落，裏面也一個樣子，很破舊，很不堪。倒是很乾凈，尤其是偏殿一隅，沒有一絲灰塵。

偏殿正中擺着一張八仙桌，樣式平常，沒有雕龍畫鳳，卻勝在寬敞。桌上擺滿格式吃食，酒肉瓜果齊全。

莫乘翹著二郎腿，嘴裏叼著羊腿，大口吃喝，沒有世人想像中的凄慘悲涼，也沒有一絲皇子應有的皇家風範。

從六歲開始修行，於今將近十四年，莫乘的心性已經返璞歸真。如若不然，也不可能在二十歲不到的年紀，就成就地境魂者。

如果不是皇帝莫見雲老是讓他做壞事，耽誤修行，他現在恐怕不止是魂者那麼簡單。

十三條罪狀一出，莫乘在大乘國也待不下去了，今晚跟父皇道別，明天就前往宣雷宗，參加考核，爭取成為仙門弟子。

宣雷宗的宗門考核的年齡限制在二十歲之前，莫乘早就想去，一直被父皇挽留。

現如今年紀快到了，又發現這樣的事情，父皇沒理由再留他。

月上梢頭，尖尖的月牙映出一圈光暈。

父皇來了，提着兩壇酒……莫乘也不知該說兩壇還是兩缸。盛酒的器皿高過莫見雲頭頂，雖然是用手托著，但也超過半人高。

看到父皇一手托著一大缸酒，莫乘也不覺得奇怪。別人不知道，他還是清楚的，父皇跟他一樣，也是一位地境魂者修士。區區兩缸酒，還不成問題。

「接着！」

一缸酒不下百斤，在莫乘手裏就好像一隻精巧的碗，輕輕一拖就拍在桌子上。封口破去，一口撲鼻的香氣迎面而來。

莫乘嘴巴裂開，揚起頭灌了一大口，足足喝了小半斤。水桶般的缸口在傾倒過程中愣時沒灑落出來，一點沒漏，不急不緩地淌入莫乘嘴裏。

看着像是在變戲法。

「老爸，你不厚道呀！上次我問你要人尊酒，你說沒了。現在怎麼出來了，還是兩大缸。」

莫乘吧唧著嘴，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酒罈。

酒釀入口，沒有一絲辛辣，全身暖洋洋的，像是沐浴在陽光中。

「就剩這兩缸了，我不是捨不得嘛！」莫見雲也沒有皇者的威嚴，托著酒缸坐了下來。

泥封脫去，露出漿狀的酒液。

莫見雲高高舉起酒缸，跟莫乘碰了一杯：「明天就要走了，咱爺倆今晚好好喝一通。」

莫乘張張嘴，想要說什麼，最終還是沒有開口，舉起酒缸喝了起來。

皇宮的夜晚本來就是安靜的，慈世宮被荒廢多年，更是格外的安靜。偏殿之中，儘是父子推杯換盞之聲。

「小兔崽子有出息，小小年紀就已經是魂者了。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連魂者是什麼都不知道。你皇爺爺每次見到我都氣不打一出來，說我天資愚鈍……哈哈哈！他肯定想不到，我有這麼一個天資卓絕的……兒子。」

酒過幾尋，莫見雲說話帶着顫音。

莫乘也暈暈乎乎的。酒缸已經耗了小半，絲絲酒力在體內流淌，緩緩化為魂力，提升修為。

大乘國的開過之君是一位人途大能。人尊酒，正是哪位開過老祖所釀，距今八百餘年，喝了不傷身體，反倒有不小的裨益。

平時莫乘想喝，莫見雲都不肯給，要給也只有一兩半兩，那裏像今天這麼闊氣過，直接就是兩缸。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誰的兒子……」莫乘也不比莫見雲好到那裏，「不是吹牛，以你兒子的天資，就算到了仙門之中，也是排的上號的天才人物。

老爸，你放心干，看誰不爽不要委屈自己。出了什麼事情跟我說一聲，我回來打他丫。」

「哈哈哈……我兒子自然出息。」

「那還用說！」

「以後你肯定能跟開國先祖一樣，成為人途強者。」

「開國先祖算什麼，不過是人途一劫的修士。我莫乘以後肯定超越他，別的不敢說，至少也能成就人途二劫……是不……是不是……」

人尊酒是好，喝多了也不會難受，第二天醒來反倒更加清爽。唯一不好的是，修士喝多了也會不省人事。

迷迷糊糊之間，莫乘看見父皇猙獰地看着自己，凶厲的眼神中透著噬人的目光。

莫乘不禁笑了，暗道自己喝醉了。莫見雲雖然不是好父親，讓他做了那麼多壞事，但絕對不會這麼看他，一定是錯覺，或是在做夢。

再然後，他就真的醉了，後面的事情記不得了。

清宮幽寂，莫見雲面目張狂，笑聲可怖，像是瘋了。

如果莫乘清醒，一定會發現，自己的父皇跟夢中看到的一樣。

莫乘胸口插著一柄長針，胸口被鮮血染紅，手腕腳腕處也全是血。

「二十年了，二十年了，哈哈哈……你果然跟你親生父親一樣白痴！天賦再好，修為再高，又能怎麼樣？你不還是跟你那個爹一樣，最終死在我手裏。」

說到暢快處，莫見雲完全控制不住內心的瘋狂，順手扯下莫乘的吊墜，狠狠甩在莫乘臉上。

這時，莫見雲才覺得盡興，狂笑離開。

吊墜精美大氣，拇指大小，像是一個葫蘆，材質應該是玉石，此時已經破碎。

一股氤氳的紫色氣體從玉石葫蘆里溢出，順着長針飄進莫乘的胸口。

要是莫見雲還在這裏，看到此時的景象，非驚訝地大叫起來。

以莫見雲的見識，即便看到也只會覺得驚訝，並不見得知道氣體的來歷。

那是福緣紫氣，還有一個名字，叫存武命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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