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取捨(一)

王保帶人走了，肖勁呆在了原地，腦中一團槳糊。

良久，肖安怯生生來近前稟告：「少爺，我剛才去看了，藩府已經被封了，藩家人都被下了大獄了，我們要不要準備點吃食衣服被服什麼的送進去。」

肖管家臉色一變，作勢要趕他下去。肖勁醒悟過來，開口言道：「哦，要送要送。」

「少爺，藩家出了這種事，我們還是遠離的好。」肖管家為難道。

「你，你怎麼說這種話？」肖勁怒道：「從今天開始，你不要干管家了，滾！」

肖管家大駭，立馬跪下淚涕齊下：「少爺三思，我這全是為了肖府好啊，藩家現在沾不得呀！」

「還不拉下去！」肖勁招呼人將他拖了下去，腦子也好使了些。心中知道大勢不好，一場疾風暴雨即將到來。藩復雲不管被迫還是自願，已然踏上了造反的大船，漢時李陵之事又將上演，自已此刻還維護藩家，會不會落得司馬遷一樣的結局？再有，萬萬沒有想到，厲城的困局居然發展到使父親食人的地步，真的還是假的？雖處亂世，此等禽獸行為也是被漢人嚴重唾棄的。胡族外人食人司空見慣，因為他們本就荒蠻難訓，死有餘辜，漢人也吃人，那還有華夷之辯嗎？還有朗朗乾坤嗎？肖勁還是有點歷史知識的，最悲壯的食人事件發生在安史之亂后，睢陽張巡被圍兩年，吃遍全城，不留一粟，未留一馬，樹皆無皮，無奈張巡殺妾烹仆，開始食人，城破之時，四萬戶吃得只剩四百。這次吃人事件在當時乃至後世飽受爭議，雖然當時退無可退，無奈之下，以國家利益至上，棄卒保帥，頗多悲壯。但是孟子有雲「殺一無辜而得天下，不為也」。後人認為他如此無道殘忍，與人屠，畜生無異。功勞雖大，以致雖然最後以身殉國，護住身後江淮無數人生命與財產，卻還是聲名狼籍，毀譽不一。我們幾千年來一脈相承，對外人頗多寬怒，對自已人卻吹吹毛求疵，每讀至此扼腕嘆息，感慨不已。英雄難當，好漢難為呀。肖瀚堅守厲城兩個月就被逼食人，不論功勞大小，勢必要陷入當代噴子們的唾沬中了。肖家危險了。

肖勁心中慌的一逼，連忙招來章校尉，着他即刻出發，帶人打探厲城事宜，自已則馬上加鞭，趕往皇宮。

皇帝照例是躲進深宮成一統，管他春夏與秋冬。求見未果，肖勁轉爾去見周敏公主。幾經周轉，才得知公主已經建立儀鳳閣，抽調三省六部有為官員備咨議政。此刻眾閣員正在激烈辯言，意外的是盧丞相也在。

經過傳話宣召，肖勁才得以進入暖閣。裏面沉寂了下來，周敏公主高據案后，面無表情，高深莫測。盧丞相胡順微張，胸脯起伏，正處在喘氣之時。幾個年輕閣員面紅耳赤，怒睛圓瞪，氣氛有點不妙啊。

「肖勁，你有何事啊？」周敏公主率先問道。

肖勁忐忑不安行禮道：「我，我，我是來給藩家小姐求情的...」話未說完，周敏即止住了他：「你不必說了，凡事有果必有因。藩靜紫雖然有功，然爾功是功，過是過，此番受父連累也在情理之中。藩覆雲反叛從逆，若不嚴懲其家人，何以懾眾？」

肖勁啞口無言，天威難測，再說下去，怕要引火燒身了。一顆心不自覺地滑向深處。

周敏公主鬆了口氣：「你來的正好，我們正在商量一件事，與你父有關。」

肖勁的心馬上提了起來。周敏公主道：「厲城經過兩個月圍城，幸賴肖都督英勇善戰，忠貞篤行，趙人始終不能攻克，令他們無法南下劫掠，汝父居功甚偉。現在趙人鬆懈，前來議和，意欲索要三十萬擔糧食，一萬牛羊，方解厲城之困。你以為如何？」

肖勁心中一驚，連忙跪倒：「臣怎敢妄言朝廷大事？我雖未與夂親鴻雁通書，但也深知父親為人。若無朝廷詔令，斷然不會與趙人苟合，即使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也決不棄城投降，叛國背主！」

周敏大為感動：「事實上，肖都督也確實是這樣做的。守城之艱難非外人能夠想像，汝父確為國之柱石，中流砥柱。我已決定答應趙人的條件，解厲城之圍。」

「臣，謝公主！」肖勁熱淚盈眶，拜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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