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我感謝你八輩祖宗

第433章 我感謝你八輩祖宗

「嘣!」輕輕的弓弦響聲,聽在分水刺的耳中,卻好似催命的符咒,他低低地嚎叫一聲,直挺挺地就往地上撲去。

「嗖!」分水刺的身體還未落地,一股勁風就從耳邊擦過,箭矢尾端的羽毛,發出了讓人心頭髮毛的『嗚嗚』聲。

來不及檢查受沒受傷,分水刺像一隻四腳蛇一般,手腳並用一下就鑽進了樹林深處。

這裏是英德縣清溪鎮,也就是後世的英德縣沙口鎮清溪村附近。

和琳統帥滿蒙大軍號稱二十萬南下的消息傳到廣州后,葉開也在廣州郊外誓師,並調集復興軍三個師一萬三千人,漢兒效節軍南北兩軍共計九千人,兩廣民團一萬一千人,共計三萬三千人北上。

於是緊靠北江,位於廣州北邊的英德縣,一下就成了兩軍大戰的戰場。

英德縣的地形是個稍微南傾的盆地。

東面是滑水山山脈。

北面是黃思腦山脈。

西面主要是一列呈西北—東南走向的山脈屏障。

南邊則是低矮的山地丘陵。

盆地的平原地區也多靠近南邊,北江從東北向西南,將整個英德盆地分成了兩段。

本來雙方爭奪的焦點應該是東邊的滑水山,葉開要是能佔據滑水山,就可以把滿清屏蔽在英德盆地外,然後依靠滑水山列陣阻擊清軍。

但葉開還是小看了這個時候的清軍,特別是後世那些清軍的拉胯形象,影響了他的判斷。

結果他隊伍還在佛岡廳,和琳就選用健銳營和索倫人精銳連夜翻越滑水山,突然出現在了清溪鎮北面的高橋,直接將這裏的天地會民團打散,掐住了葉開北上的路。

於是突然之間形勢逆轉,變成了滿清背靠滑水山和北江上游,葉開則只能開進到英德縣城附近,把軍隊擺在了平原上。

不過這樣也好,英德縣周圍地勢平坦,清軍以為他們馬隊多,地勢平坦有優勢。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葉開手下的背嵬軍和白鬼騎兵也不少,滿清那些被黃教弄傻了的漠南蒙古馬隊,根本無法和葉開親自培養的背嵬軍相比。

不過雖說只能和清軍在英德縣周圍展開決戰,但葉開也不可能讓清軍主力輕易的翻過滑水山到達高橋和清溪鎮一帶。

兩百多精銳錦衣衛以及由廣安北邊的桂家人和敏家人以及苗人組成的第三師第三山地步兵團精銳,在清水鎮當地的客家山民帶路下,已經潛入了整個滑水山中。

分水刺靠在一棵大樹後面,好險!好險!他吸了口冷氣,以前明王讓他們練習匍匐前進,分水刺覺得那是明王多事,但現在看來,卻相當好用。

胳膊上綁一塊皮子,手腳並用的在山地攀爬,竟然是個不錯的逃命法子,跑得快不說,受力面積也小了不少!

「喲!這些南蠻子,都特么是歇了虎子托胎的不成兒?這尼瑪爬的還真快!」

一個身穿短扎甲,頭頂扎著標準的金錢鼠尾,身高體壯,但是看起來稍顯輕浮的旗人出現了。

他手裏拿着一張裝飾著金玉的硬弓,看起來有些年頭,剛才射分水刺的就應該是他。

隨着他的出現,另一個矮一些,背上背着箭婁,右手兩個大白玉扳指的的漢子也出現了。

「爺,咱們走吧,這些南蠻子邪氣的緊,咱們還是先遮護著大軍過山!」

「也是,就饒他一命,這狗東西昨晚摸到營帳邊,殺了湖北綠營好幾個人,還差點把民夫營給弄炸營了,等爺們在戰場上逮住他,一準把他給活剝咯!巴達榮阿!咱們走!」

隨着這位旗人大爺的喊聲,一棵大樹上跳下來了一個內穿鎖子甲,外裹灰色獸皮的雄壯漢子。

他蹲在樹上幾乎都和樹榦一個顏色,分水刺完全沒想到這樹上還有一個人,背後一陣白毛汗的他,頓時輕輕的抖了一抖。

剛才他還想着,對面只有兩人,他還有一把燧發手銃,是不是上去干他娘一下子,結果還好沒去,這樹上竟然還有個人。

巴達榮阿如同一條纏繞在樹上的毒蛇一般從樹上滑了下來,滑下來之後,他慢慢地跪在地上,輕聲的念叨了幾句什麼,然後從地上摳出一點泥土,念念有聲的抹在了臉上。

斑駁的陽光從樹葉的縫隙間照了下來,這個巴達榮阿的臉上,突然顯現出了幾分詭異的兇狠。

不過被稱為爺的旗人大爺卻看慣了巴達榮阿這樣,他搖了搖頭。

「你們啊!怎麼現在還在信這個?現在得信佛知道嗎?滿天神佛那才靈驗,這什麼山神不過是個土地爺,算得了什麼!」

大白玉扳指輕輕咳了一下,「爺,咱別說了,趕緊走吧!」

說完他就搖了搖頭,這位爺什麼都好,功夫也好,就是有點輕佻了,還管不住自己的嘴,遇到什麼就要叭叭叭的說個不停。

不然以他的能力和家世,哪能還是個不入八分的鎮國公呢,說不定固山貝子的身份都有了。

分水刺輕輕的動了動手腳,他也覺得這位爺話太多了,這什麼地方?要走就趕緊走,要藏就趕緊藏,小嘴叭叭個不停,是想找死嗎?

可惜自己和武文鴦走散了,不然一定要干他一下子,這個旗人看起來地位還不低,說不定是條大魚!

「貴...貴貴陽!貴...貴貴陽!」有些詭異的鳥叫聲響起,這是陽雀鳥!武文鴦來了!

分水刺心頭一凜,慢慢的將手銃拿了出來,左手則捏著一柄看起來烏漆嘛黑的分水刺。

他把嘴巴張成O型,連續鼓動了兩下腮幫子,幾聲好像跑了老婆般的嘶啞貓頭鷹叫聲響起。

一聽到這幾聲鳥聲,巴達榮阿輕輕一躍,瞬間就上了樹,大白玉扳指也立刻就在一塊大石頭后隱藏好了。

『爺』則邊找地方隱藏,邊趕緊把手指放到了嘴巴裏面吹了個響哨,尖利的聲音向著四面傳開,這是在求援和示警。

「晚了!小崽子!你跑不掉了!」分水刺獰笑一聲,陽雀的叫聲越來越近了,也越來越短促,也表示武文鴦離自己越來越近。

「呼~嘶!呼~嘶!」分水刺連續做了兩次深呼吸,隨後猛的竄了出去!

樹上的那個神神怪怪的傢伙非常厲害,分水刺必須要想辦法吸引火力,不然不知道深淺的武文鴦一頭闖進來就危險了。

「在樹後面!」大白玉扳指大吼一聲,不過他沒動,動的是樹上巴達榮阿!

「嘣!」熟悉的弓弦聲響起,分水刺剛好撲到另一顆樹後面,箭矢就飛到了。

來勢極快的箭矢擦著樹榦掠過,一顆大樹的樹榦被箭矢帶下了一片樹皮,高速飛舞下的老樹皮非常鋒利,立時就把躲在樹榦後分水刺的臉給刮出血來了。

「嘣!嘣!」巴達榮阿連續射出兩支箭,他在樹上盤旋著尋找角度,箭箭直指樹榦后的分水刺。

一股大難臨頭的感覺湧上分水刺心頭,這狗曰的不簡單,躲在樹後面躲不住了,他剛想硬扛着挨一箭換個地方,你箭准怎麼的,老子盔甲好,擋得住!分水刺把心一橫就要衝出去!

「轟!」遠處林子中火光一閃,是1796型號復興線膛槍的開火聲,分水刺聽了無數次,已經非常熟悉了,武文鴦他們來了。

正要射出第四箭的巴達榮阿把身體一縮,如同毒蛇一樣附在了樹榦上,盡量把身體都隱藏了起來!

不過他白費力氣了,這一槍不是奔他來的,而是打向了石頭後面的大白玉扳指。

大白玉扳指狂吼一聲,在石頭後面抖了起來,他的肩頭一片血肉模糊。

准!太准了!起碼有兩百米,這狗東西拿的什麼槍?怎麼打的這麼准?還有你不去打樹上的神射手,你特么打我幹什麼?

大白玉扳指就一個肩膀不小心露了出來,結果就被打中了。

「福齡!」『爺』痛苦的大喊了一聲,雖然福齡是他們家的奴才,但從小一起長大,早就跟兄弟一樣了。

而且他這種旗人勛貴的奴才,那可不是真正的奴才,而是親近人,好多人想當他們家的奴才都還當不了呢!

「爺!快走!快走!」福齡現在焦急的大喊著,剛才他們追殺的那個,喜歡在地上爬的傢伙就挺難纏的,現在又來了一個兩百米外百發百中的神槍手,自己這邊勝算不大,而且他們敢來,肯定不會只來了一個人。

果然,福齡的喊聲未落,又是一點火光閃過,這一次打的不是石頭後面的他,而是樹上的巴達榮阿!

一簇樹葉散落,也不知道巴達榮阿受沒受傷,只見他三跳兩躥就從樹上下來了,隨後翻滾到灌木叢中不見了人影。

你這狗奴才倒是跑得快!福齡都傻眼了,現在對面至少兩個神槍手,自己和主子被壓在了石頭後面,巴達榮阿這麼一躲,他兩怎麼辦?

想到這,福齡把心一橫,反正自己中了鉛毒,估計救不活了,爺可不能有事,他用力沖着『爺』揮了揮手,示意他準備走。

『爺』臉上那股輕佻隨意的表情不見了,他狠狠的咬着牙,滿臉都是悔恨。

「走啊!」福齡大喝一聲,他猛的站起身來,對着火光閃起的方向張弓射去。

這一刻,他忘記了肩傷,巨量的腎上腺素支持下,他猛地拉滿了弓。

灌木一陣閃動,武文鴦一個狗吃屎就撲了出來,一根做工精美的箭矢,就插在了他剛剛蹲著的地方。

他掏出腰間的手銃,用最快的速度向著射箭的旗人撲去,兩百多米的距離,長的的好像在天邊一般。

福齡又張開了弓,不過這時候腎上腺素開始消退了,劇烈的疼痛回到了福齡的身上,他這一弓沒了準頭,也沒了力道。

「砰!」武文鴦避過這一箭,抬手就是一手銃,福齡額頭中彈,顫抖了兩下就倒下了。

這邊,翻滾進了灌木叢的巴達榮阿剛想起身,分水刺就撲到了。

「砰!」手銃發射,嚇得巴達榮阿驚叫一聲,不過很可惜,沒有打中他。

「撲你老某!」這麼近,竟然沒打中,異常惱火的分水刺抽出另一把分水刺,虎嘯一聲撲了過去。

巴達榮阿轉身就跑,兩人一人跑一人追,巴達榮阿試了好幾下,總是拉不開距離放箭,分水刺卻越追越近。

終於,沒有辦法的巴達榮阿猛地一轉身,手中的硬弓劈頭蓋臉的砸了下來,分水刺輕巧的避過,一下撞進了巴達榮阿的懷裏,雙手急速的一頓扎戳。

巴達榮阿吃了好幾下虧,好在他身上穿了甲,受得都是皮毛傷,他找准一個機會,一腳把分水刺踹開,從腰間也抽出兩把匕首,兩人再次虎吼一聲撲上去,滾成一團的互相猛刺。

什麼格擋,什麼閃避,做夢!根本沒有那個施展的空間,兩位高手在地上如同抱在一起扭打兩隻貓咪一樣,急速的互相捅刺著對方!

『爺』慌了,這...這跟他在健銳營中的訓練完全不是一回事啊!

也跟王府中的對練不是一碼事啊!

福齡這種王府中的高手,一個照面就沒了,說好的高手間大戰三百回合呢?

一個失手就沒了?

「留下吧!」『爺』慌忙跑路的時候,一個路邊的灌木叢突然動了,原來這不是灌木,而是一個身上插滿樹枝的人。

『噗呲!』閃著寒光的長刀揮來,『爺』低頭一躥,避過了揮砍來的長刀。

他條件反射的抽出了自己的雁翎刀,手中平日裏寶貝的不行的鑲金嵌玉寶弓,被他直接扔掉了。

身上插著樹枝的錦衣衛,就是那天在虎門要塞中和武文鴦與分水刺配合的刀盾手,出自何喜文的化山堂,外號叫做張么狗兒,在陶公城殉難的曾千戶就是他親表哥。

「糟噠!個仙人板板的,是個高手!」

張么狗兒本來以為自己撿了個趴活,結果這個看着是個富家少爺一樣的旗人,竟然是個高手!

『爺』活動了一下自己手腕,畢竟是從小打熬筋骨、遍尋名師的大內高手、御前侍衛,別的不行,但玩刀槍還真是從小的本事。

他將手中開了血槽的雁翎刀壓低,不斷的調整着腳步和呼吸,剛才猝不及防差點挨一刀,現在心情穩定后,他知道對面這個南蠻子應該不是自己的對手。

想到這,『爺』突然向前一躍,好像是要進攻,張么狗兒心頭有點虛,他趕緊向後跳了一步。

結果『爺』好像一下沒踩穩,身材踉蹌了一下,張么狗兒眼中精光大冒,心頭一陣大喜,趁你病要你命!

灌木叢中打鬥的兩人,手中都沒了武器,因為不知道掉哪兒去了,兩人把低低矮矮的灌木叢壓成了一片草地。

分水刺被巴達榮阿壓在了身下,這個東北老林子裏來的索倫人極為兇狠,他用左手按著分水刺的右手,右手則掐著分水刺的脖子。

分水刺咧著大嘴,凸起的眼珠都快從眼眶裏面掉出來出來了,他扭住巴達榮阿右手的兩根手指,防止他把自己的脖子完全掐住。

這個怪頭怪腦的蠻子力氣非常大,要真被他掐實在了,一準會要了自己的命!

兩人又僵持了幾個呼吸,眼看還是拿不下分水刺的巴達榮阿急了,他怕那邊的『爺』有事,要是『爺』出了事,他一個生女真蠻子,回去也是挨一刀軍法!

「嗷!」巴達榮阿發出一聲熊瞎子一樣的狂吼,他猛地鬆開掐住分水刺脖子的右手。

分水刺趁機長吸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做其他的反應,巴達榮阿又用右手按住了分水刺的左手,隨後一顆光光的大額頭,猛地撞到了分水刺的額頭上!

「咚!咚!」連續兩下,分水刺被撞得天旋地轉的,不過這也激起了他的兇狠!

「你老某的,我撞死你這狗韃子!」分水刺盡量抬起頭,也兇狠的撞向了巴達榮阿!

「比殺了你這南蠻子!」來自冰冷雪原的巴達榮阿第一次說話,口音怪怪的。

兩人咬着牙兇狠的一次又一次用頭對撞,哪怕沒有互相扭着手了,他們也還是在用頭撞!

「咚!」

「咚!」

「咚!」

「啊!啊!」

不知道撞了多少次,直到分水刺覺得腦袋嗡嗡響,戰都站不穩的時候,巴達榮阿發出了一聲凄厲的慘叫。

武文鴦終於趕到了,他一刀捅進了巴達榮阿的腰眼!

分水刺咧開嘴難看的笑了一下,他雙腿一軟,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結果氣還沒喘勻,惶急的叫聲響起了!

「水哥!水哥!救我啊!」

兩人趕忙從灌木叢中爬上去一看,那位滿洲『爺』拎着一把閃著寒光的雁翎刀正在追趕,張么狗兒渾身是血的連滾帶爬地再跑!

武文鴦和分水刺獃獃的對看了一眼,這位爺是腦子有病嗎?不趕緊跑路,還來追人?

這是當自己幾個不存在啊!

武文鴦和分水刺怒了,他們把『爺』的經驗不足,當成了目中無人。

武文鴦拿着上了膛的手弩,分水刺的分水刺找不到了,他就拿着巴達榮阿的匕首,兩人怒吼著撲了過去。

幾分鐘后,『爺』躺在地上,胸口劇烈的起伏着,小腹處鮮血淋淋,不過致命的傷口卻在心口。

「想....想不到,爺們堂堂..和碩鄭簡獻親王後裔,愛...新...愛..愛..!」

大魚啊!渾身帶傷的三人瞪大了眼睛,他們竟然搞死了一個姓愛新覺羅的,這得多大的功勞!

「你愛個屁啊,快說後面的,你到底叫個什麼啊?」

分水刺急的直跺腳,可『爺』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他也想把自己的名字說完,但卻總也說不出口。

眼看着這位旗人大爺斷了氣,分水刺狠狠的打了一下張么狗兒的頭。

「尼瑪的,他都被咱打翻了,你還往心口戳一刀幹什麼?這下好了,搞死個大魚,可咱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誰,這功勞咋辦?」

「要不?要不咱把他頭砍下來帶回去吧?」張么狗兒有些訕訕的。

「不能砍頭,清兵帶着狗呢,要是被他們循着血腥味追上就麻煩了,拿那張弓吧!」武文鴦看着地上那張鑲金嵌玉的弓說道。

「也好!」分水刺點了點頭,「讓老牛他們回來吧,咱們往山裏躲一躲!」

「老牛?」張么狗兒奇怪的看了分水刺一眼。

「水哥,咱們和老牛他們跑散了,嚮導也不知道哪去了,這就咱們三個人!」

「尼瑪的!」分水刺氣得就是一哆嗦,這三人本來就要走了的,是武文鴦打信號讓自己出來的。

他還以為是好幾個人圍這三人呢,沒想到是三打三,自己還拿命出去給他們吸引那個生女真神射手的注意力。

看了看自己渾身沒有一塊好肉,氣蒙了的分水刺從地上撿起一跟樹枝,劈頭蓋臉的就沖着武文鴦打去!

「武瘋子,我真是感謝你八輩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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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起南洋17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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