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生能五鼎食,死也五鼎烹(二合一)

第368章 生能五鼎食,死也五鼎烹(二合一)

莫觀扶跑了,梁文庚死了,麥有金和馮聯貴來請降了,龍頷橋的三萬多華南海盜大軍,頓時土崩瓦解。

大部分人選擇了投靠葉開,極少的一部分選擇了逃跑,還有兩百多莫觀扶沒帶走的心腹,被海盜們押解著來到了葉開這邊,作為他們的投名狀。

而華南海盜一瓦解,本來就被打的搖搖欲墜的歸仁西山軍就陷入了絕境。

葉開大手一揮,陳文淇團,少年近衛,漢兒效節軍,還有從會安拉來的倭人和明鄉人海盜,在三十幾門火炮的掩護下,發動了最後的猛攻,不到一個時辰,就把歸仁西山軍最重要的一道木寨給奪取了。

木寨中堅守的四千多歸仁西山軍前軍,最少了陣亡了一千五百以上。

剛奪下寨子不久,一個舉著白旗的歸仁西山軍小軍官,就騎着馬往葉開的大帳奔來。

。。。。。

大帳中,歸仁西山軍統帥,崇德侯張文多雙膝跪地,獻上了歸仁西山軍的大旗和大印。

三萬一千人自歸仁而來,傷亡了差不多四千,被俘了三千多,還剩下的兩萬三千人,全部被解除武裝看押了起來。

「罪人張文多,叩見大王!」

葉開點頭示意阿山接過大印和大旗,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地上張文多。

「聽聞你與西山阮氏三兄弟,乃是自小一起長大的,你父曾在阮家為私塾先生,教育了阮家三代人,有這樣的關係在,足下何不死戰?」

「罪人老父年邁多病,幼子還在牙牙學語,家中兄弟又早亡,懇請大王饒恕罪人,讓罪人回家以盡孝道!」張文多把額頭杵在地上,頭都不敢抬。

「萬般品德,始於孝也,好吧!你這個孝子孤可以成全,不過你麾下兵馬膽敢殺傷我的兒郎,就沒那麼好脫罪了,按官職來,做苦役贖罪吧!」

葉開站起來點頭同意,隨後走了出去,現在,奇兵全軍覆沒了,該輪到阮惠了!

馬江邊上,阮惠雙眼通紅,嘴角都起了血泡,吳文楚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彷彿是怕把阮惠驚著了一樣。

不過雖然他腳步很輕,阮惠還是聽見了,他回頭看着自己的心腹,眼中一片焦急。

「還是攻不下來嗎?」阮惠澀聲問道,乾枯的聲音彷彿從地底傳來一樣。

吳文楚難受的搖了搖頭,「當面阻擊我們的,就是分水樑上的那支營伍。

他們不但有輕重炮幾十門,還有威力奇大的掌心雷和射程極遠的快槍。

陳將軍親自帶人沖了兩次,身邊的親隨都陣亡的差不多了,還是打不下來!」

「是啊!陳將軍,還有兒郎們都儘力了,可是為什麼就是打不過唐寇呢?

贊軍,你跟我說說,是我阮光平哪裏指揮有誤嗎?還是練兵不得其法?」

吳文楚苦澀的搖了搖頭!

「要是指揮無誤,就算我練兵不得其法,可我已經請了泰西葡人教官了啊,怎麼就打不過呢?

為什麼就是打不過呢?

倍於唐寇打不過,我就三倍,三倍不夠就五倍,可誰來告訴我,為什麼都五倍了,還是打不過?」

不斷厲聲反問的阮惠早就失去了原本那種智珠在握,縱橫無敵的風度,極大的精神壓力,徹底壓垮了他!

四萬大軍猛攻黃老四兩萬人,要說火力不夠,他還精心安排了十幾艘連環槳帆船,從馬江上游順流而下,在江邊組成了可移動的炮陣,火力是不缺的,可為什麼還是打不過呢?

吳文楚也不知道該怎麼勸了,其實也沒法勸,自從他們四萬人攻擊復興軍兩萬人,仍然是久攻不下之後,所有人都知道西山朝完蛋了!

他們都打不過復興軍,莫觀扶和張文多帶來的幾萬烏合之眾,能擋得住葉開親自去阻擊?

恐怕到時候葉開打垮了莫觀扶和張文多回師回來,他們還沒擊敗馬江邊的復興軍,這還能有什麼勝算?

幾個月前富良江邊的慘敗,已經讓順化西山朝顯得有些窮途末路了,這次再敗,那就無路可走,只能君臣一起投了馬江了事吧!

屋內的空氣沉悶的可怕,突然一陣清涼的冷風吹進來,激的吳文楚和阮惠渾身一抖,兩人轉身一看。

阮文祿沒有通報就直接進來了,他臉色蒼白的如同見鬼一般,渾身竟然開始了輕輕的顫抖。

「陛下!莫觀扶和張文多兵敗了,唐寇葉開已經領着兩萬大軍並幾萬俘虜回師了!

莫觀扶星夜逃亡不知所蹤,鎮邊防禦使阮文常揮劍自刎,主帥張文多投降被俘!」

眼淚從吳文楚的臉上流了下來,完蛋了,不但順化西山朝完蛋了,歸仁西山朝也完蛋了!

張文多的三萬人,是中央皇帝阮岳砸鍋賣鐵湊出來的,沒了這三萬人,歸仁朝廷根本就無法維持。

噗通!

吳文楚淚流滿面的還沒開口,重物落地的聲音傳來,他驚恐的抬頭看去,光中皇帝阮惠,直挺挺的栽倒在了地上,已經急火攻心暈過去了!

。。。。

「萬歲!大王萬歲!」葉開帶着俘虜回到馬江邊的時候,整個馬江沸騰了!

這一仗,不但可以攻滅阮惠,還同時幹掉了歸仁西山朝的有生力量,還收納了大部分的華南海盜,真是一戰定乾坤啊!

自此之後,整個天南之地,就屬於葉大王,屬於復興軍了。

熱烈的歡呼聲中,還在進攻的西山軍潮水般的退了下去,不,應該是潰了下去,很多西山軍將的眼中都帶着迷茫與絕望,他們知道自己輸定了!

「去把我們的北朝天使請來吧,讓他們也看看我復興軍兒郎的威風!」葉開高聲大笑着對李阿水說道。

跟着葉開來到前線的兩位清朝使者,尚維昇畢竟是軍人,膽氣壯的多,還是到馬江邊呆了兩天。

不過在聽說葉開要去下游的龍頷橋,突襲莫觀扶和張文多后,他就趕緊溜號了。

尚總鎮大人沒有在富良江邊被俘虜之前,也還算個鐵骨男兒,可被俘了一次之後,膽氣就泄了,變成了一個只圖保命的慫貨。

至於關成林關大人,那就更慫了,走到離此十幾公里的石城,關大人就借口水土不服生了重病,不肯再前進哪怕一步。

不過,如此盛事,怎能沒有見證人了呢?

所以葉開讓李阿水帶着快馬,去把兩位天使請到這來。

。。。。

西山軍大帳中,面容枯槁的阮惠悠悠轉醒了,他四處掃了一遍,阮文祿、吳文楚、陳光耀,他的親信大將都在這了。

嘆息了一聲,阮惠強撐著坐了起來,他看着吳文楚,彷彿下了某種決心似的。

「贊軍,你立即收拾行裝,將朕的五百禁衛集合起來,大船已經上了連環鎖鎖在江邊,急切之間解不開,但江邊還有些許小船可用,渡幾百人過河應該不難!」

吳文楚拱了拱手,嘴裏說着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話,「陛下說得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們到了順化,再做打算!」

阮惠慘笑一聲,「順化,我去不了順化了,不親眼看着我死,葉束武那小子絕不會善罷甘休的,所以我不能走,贊軍,你和光耀、文祿走。」

「陛下,豈有臣子走,君上殿後的道理,我們一起走吧,順化不行,我們還可以去真臘,總能有落腳之地!」

阮惠的話剛說完,陳光耀等三人就趕緊跪下了勸道。

「你們聽我說,你們都是朕的肱股之臣,那葉束武乃是心狠手辣的雄主,不會給我們留生路的,他麾下白鬼騎兵彪悍迅捷,朕要是跟你們走,恐怕誰也走不掉!

贊軍,我兒光贊年幼,那就拜託你了,請於三位將軍回到順化后,立即收攏可靠之人,一同前往歸仁投靠我兄長吧!

歸仁城鎮守張文奇受過我的大恩,應該還可靠,你們可以依靠他,護著光贊奪了歸仁的大權。

我看那葉束武雄心頗大,必有北顧之意,說不定不會去攻打歸仁,只要他不親去,歸仁當可以保存!」

緩緩的說完,阮惠自己又搖了搖頭,「不,葉束武不會放過歸仁的,肉到了嘴邊,怎麼可能不吃?

他在北顧之前,一定會南下,到時候贊軍你就護著光贊去投靠阮福映!」

「阮福映?」聽着阮惠要自己殿後,吳文楚就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這會聽說還要去投靠阮福映,他簡直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阮福映與西山朝是何等的血海深仇,怎麼可能會接納?

阮惠淡淡一笑,彷彿那個所向無敵的光中皇帝又回來了似的。

「這位阮國主是聰明人,他會接納的,因為他肯定害怕葉束武圖謀他的嘉定。

如果我們肯替他擋在他和葉束武之間,把他和葉束武隔開,阮福映一定會願意的。」

「可即使是這樣,我們也擋不住葉束武啊!投了阮福映,不過是多受一次侮辱而已,何必。。。」

吳文楚搖了搖頭,一句何必多受一次侮辱沒有說出口。

「贊軍誤會了!」此刻的阮惠顯得特別的有耐性。

「你們當然擋不住葉束武,但是卻可以把禍水引向阮福映,那葉束武是何等人,得了歸仁豈能不覬覦嘉定?

嘉定本就是他們唐兒明鄉人的地盤,葉束武必定做夢也想奪取,但阮福映是葉束武的大舅哥,又對他有恩,沒有一個很好的借口,他根本沒法下手。」

吳文楚恍然大悟,「陛下是想讓我們給葉束武製造進攻阮福映的口實?」

「不用製造,只要阮福映接納了你們,葉束武就一定會找到口實的。

我們給了他這樣的好借口可以拿下嘉定,這用來換我兒光贊一生富貴,總歸是可以的吧!」

阮惠長嘆一聲,一種英雄氣短、舐犢情深的表情充滿了臉頰。

「不過這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就難了,既要讓阮福映真正接納,又要讓葉束武知道我們的意圖,其中的分寸,很不好拿捏!

多做一點,說不定就會適得其反,少做一點又達不到效果,所以只有贊軍有這個能力,必須要拜託你了!

不過此事雖難,收益卻大,一旦成功,不僅光贊可以做個富貴囚徒,卿等也可以牽黃出東門,一生無憂了,這也算是君臣一場,朕最後送給你們的東西了!」

「陛下!」吳文楚、陳光耀、阮文祿三人都哭倒在地。

阮惠堂堂帝王,願意犧牲自己成全他們,古往今來的帝王中,絕對是開了先河的。

「不需如此!」阮惠擺了擺手,「我阮光平征戰一生,縱橫天南,怎麼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做狼奔豚突之舉,學那阮福映厚顏苟且?

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當五鼎烹,安南乃天南小國,只能位比中原的諸侯國,國王也不過就是五鼎食的資格,我既已經五鼎食過了,當然要嘗嘗五鼎烹的滋味。

只是可惜啊!沒有葉束武這個賊子,朕一定可以囊括兩廣,建立大越,做一個能九鼎食之千古一帝的!

現在既然落敗,左右不過是個死,我阮光平英雄一世,死要也要死得轟轟烈烈!」

「陛下!」阮文祿把頭重重的磕到了地上。

「末將文不如吳贊軍,不能替大王保全子孫,武不如光耀兄,不能時刻護太子周全,陛下天縱英主,身後怎能沒有臣子以身相殉護衛於黃泉呢,臣請與陛下同死!」

「好啊!」阮惠眼中淚光點點,「我有文祿作伴,黃泉路上不孤也!贊軍,光耀,那我兒就拜託兩位了,速速啟行吧,勿使我絕嗣也!」

說完,作為帝王的阮惠,鄭重向著吳文楚和陳光耀參拜了一禮。

。。。。。

日過中天,本來一直有些陰冷的馬江邊,竟然破天荒的放晴了,突然間就萬里無雲,天氣好的讓人難以置信。

尚維昇和關成林兩人被阿山催著,從石城一路飛馳而來,十幾公里的距離,沒到一個小時就跑到了!

作為武人,尚維昇還好點,但從出生起,就在廣州城悠哉樂哉的關成林就遭了老罪了,路上被顛吐了好幾次!

等他們到馬江邊的時候,槍炮聲震天響,西山軍在各條戰線都已經潰敗了!

大隊大隊的西山軍士兵,被複興軍士兵押解著,垂頭喪氣的往關押俘虜指定地點而去。

一陣更加猛烈的炮轟聲響起,最少六十門青銅野戰炮一起開炮,震得關成林東倒西歪的。

山丘上的西山軍中軍營地,被轟的如同地獄火海,炮聲中,葉開抽出長劍,斜指山丘。

從他手中長劍看去,復興軍三個師,三鎮奇兵,漢兒效節軍,會安城來的倭人和明鄉人,投誠的麥有金、馮聯貴所部華南海盜,少年近衛軍,以及第一騎炮團。

所有葉開麾下的武力,排著整齊的方陣,穿着各式鮮明的衣甲,從正面兩公里多寬的戰場上,向著西山軍山包上壓去!

萬歲!萬歲!萬歲!

山呼海嘯聲傳得老遠!

尚維昇和關成林對望了一眼,心中震撼的無以復加,此等強軍,恐怕就是朝廷,也要傾國而來才行吧!

單這股氣勢,就遠超當年的緬人大軍,更非回部張格爾或者大小金川之土司可比!

這樣強大的力量,就在大清的眼皮底下,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只用了不到一個時辰,整個西山軍的外圍據點,就已經全部被拔出,只有大帳周圍的還有人在駐守。

本來阮惠用來做最後一搏的戰象,根本就沒有從出動的機會,膽小的大象們在轟隆隆的炮聲中,已經被嚇得逃之夭夭了。

阮惠大帳門口,一隊差不多五十人,穿着扎甲的士兵在這守衛者,他們沒有拿火銃,而是拿着清一色的長槍大刀等冷兵器。

阮文祿穿着一身華麗的山紋甲帶着鳳翅盔,死死的盯着葉開,他用手中的越式仿戚刀,敲擊了一下身上的山紋甲,隨後高聲大喊。

「葉束武,聽聞你也是一員悍將,曾獨戰阮福映十餘禁衛,今日可敢與我一戰?」

傻嗶!

葉開用只有自己聽見的聲音嘀咕了一句,嘴裏卻說道:「你阮文祿區區武夫,有什麼資格和我一戰?」

「什麼資格不資格,我看你就是不敢!」

這一句話,立時就把復興軍的將官給惹火了!十數個軍官大聲抱拳怒吼!

「大王,末將願為大王斬殺此僚!」

「我!大王!讓我去!我去殺他!」

巨靈神版的豬肥仔兩步並作一步,衝到了葉開面前說道,看來這個憨貨並不是太憨!

葉開搖了搖頭,對着眾將笑道:「此人已是窮途末路,存了必死之心,不過是想拉些人墊背而已,諸位都是我之肱骨,自有榮華富貴在身,與他一戰,不划算,智者不為也!」

葉開的話音剛落,一個字正腔圓的廣州白話腔調響起,「葉大王果然是世之梟雄,不會因為挑釁而憤怒,也不會因憤怒蒙蔽心智!」

眾人都往發聲處看去,一個身穿黃袍的男子走了出來,武文勇和阮文訓看了十幾秒,都沖着葉開輕輕的點了點頭。

不過點頭后,武文勇側過身去,有些不忍看阮惠,阮文訓反倒是臉上帶着一種快意的表情。

「陛下!臣先行一步,好在黃泉路上,為陛下安排好車架鑾儀!」

阮文祿大吼一聲,隨後帶着麾下的幾十個鐵甲禁衛,吶喊著就向葉開沖了過來!

果然是來求死的,葉開沒說話,旁邊的阿山手一揮,一個少年近衛軍的連隊,就拿着燧發槍上前來了。

煙霧升騰,阮文祿等人無一例外的,全都倒在了衝鋒的路上。

葉開心裏有些不知道是什麼滋味,或許有那麼一點羨慕,他沖着一臉痛苦的阮惠拱了拱手。

「恭喜光中陛下有此忠臣,雖然不智,但頗為可敬!」

聽了葉開的話,阮惠臉上痛苦的表情消失了,他長嘆一聲。

「還請葉大王好好收斂他們的屍身!」

葉開點了點頭,「我會把他們跟光中陛下埋在一起的!」

阮惠奇怪的看了葉開一眼,「葉大王難道不想俘虜一位君王,送到太廟令其翩翩起舞嗎?這可是帝王之致樂!」

「我若至此,必然不會苟活,想來光中陛下也是如此!」

「哈哈哈!」阮惠痛快的大笑起來,「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敵人,此言誠不欺我,葉大王與我,果然是知己!」

笑完,阮惠的臉上浮現出一片決然,「大丈夫生天地間,既要五鼎食,也當五鼎烹!」

他猛的一揮手,扯下了營帳的邊的一塊布帘子,帘子下面,七八個黑乎乎的火藥罐子重重疊疊的擺在一起。

復興軍的軍將們立馬圍在了葉開身前,護着他趕緊的退到了安全距離。

不忍再看的武文勇上前一步,低着頭高聲喊道:「請陛下上路!」

「還有故人相送,不錯!」阮惠看了武文勇一眼,癲狂的一笑,隨後吹燃了手中的火石!

「轟!」火光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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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起南洋17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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