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歲月停滯
嘈雜的世界突然安靜了起來，四周好像只剩下烈火燃燒的聲音，以及漸漸臨近的呼吸聲。
這種感覺很奇妙。
即使到了這個地步，蘇寒也沒有感覺到害怕，他平靜的接受了自己的失敗，甚至連原因都不願意去細想。
但是在秦容面前，卻是不一樣的。
視線已經漸漸模糊，可是他還是知道，站在他面前的是秦容。
沒有什麼原因，他就是這樣篤定。
秦容欣賞了一會兒蘇寒狼狽的樣子，臉上卻沒有表情，這傢伙命大，而且聰明，那個助理還被困在辦公室，這人卻有能力在受傷的情況下逃出來。
如果她沒來，也許蘇寒真能獲救。
可她設計了這麼多，也不允許失敗。
秦容走近他，突然湊近了問：「你現在遭受的一切有一半原因是因為我，你恨我嗎？」
蘇寒抬眼，勉強站了起來，淡淡的道：「這是輸與贏的關係，無關愛恨。」
他頓了頓，還是道：「你現在跑過來，是後悔了？」
他這麼說着，心裏卻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覺，就像他會問出這樣的話一樣奇怪。
秦容短促的笑了一聲，她懶散的看了眼窗外，無視周圍的熊熊烈火，好像感覺不到灼熱的溫度。
她彷彿只是在一個很平常的地點和一個普通友人閑聊：「你用這張臉問這樣的話，可真奇怪。」
她轉過頭，目光對上蘇寒的視線，後者雙眼沒有焦距，但卻看不出任何異樣，這一點跟她很像，同樣擅長隱忍。
她道：「我不是來救你的，而是來殺你的。」
她曾經做了一件事，後來後悔了，以至於她現在出現在這兒。
站在他的面前。
秦容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瓶子，瓶子打開，濃濃的汽油味彌散在空氣中。
「你之前不是跟我說，只要看到我心裏就很難受嗎。」
「現在我告訴你。」秦容道：「我也是。」
然後她輕笑一聲，將那小小一罐汽油撒下。
烈火翻湧一下，小火苗席捲全身，這是最痛苦的死法。
火浪會將人吞沒，死亡也僅在一瞬間，沒有什麼痛苦……而火苗吞噬一寸寸肌膚的疼，足以讓人到地獄里都難以忘懷。
【支線任務完成……即將脫離。】
【滋滋……系統故障……返回系統空間失敗！】
【任務失敗……扣除……】
……
秦容感覺到一片黑暗向她席捲。
那一片濃重的黑里彷彿有無數只觸手拖拽着她的身體，讓她的意識朦朧，思維滯塞。
身體上的痛苦影響不了她，但精神上的折磨足以讓人發瘋。
痛苦的盡頭，是一片讓人心悸的荒蕪。
【任務清算中……清算故障，停止清算。】
【系統修復中……修復進度……0.036%。】
「……」
時間在此刻凝固了下來，秦容也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可能有好幾天，也可能只過了幾分鐘，反正她現在感覺身體落到了實處。
精神深處的混沌已經漸漸消散了些許，秦容卻沒有心思在思考別的東西，她的目光掃過這裏的每一個角落。
這裏她熟悉，她第一次見主系統的時候，也是在這個場景。
當時她還嘲笑主系統的品味低，竟然弄個小黑屋來提升自己的格調……後來去了現代世界才知道，這是施加心理壓力的一種手段。
黑暗的環境會讓人感到不安，會讓人無意識向唯一的光明投以信任。
秦容眯着眼，看着和記憶中某一處漸漸重疊的場景——她的面前緩慢的浮起了一層白光。
這就是主系統對外的形象了。
『秦容，你在挑釁我。』
此刻，那個光球用威嚴的聲音這樣說道。
秦容玩味的笑了一下：「我哪敢……再說你不是已經給我懲罰了嘛，有必要還這麼較真？」
『你在那個世界做的那些事，不就是為了和我見一面嗎？』
主系統的關注大多時間也會落到秦容身上，他對秦容的一些事心知肚明。
對系統進行干擾，時不時在001面前詆毀主系統，這些，都是她在為見主系統而做的準備。
秦容收斂起笑，她的眼睛看着那團光，此時透露出了一絲平時從沒泄露出來的瘋狂：「可不止那個世界。」
自從她可以進入世界接受任務的那一刻起，無時無刻不以最大的代價去完成任務，但即便如此，主系統仍舊死活不肯露面兒。
她一字一句的，緩慢又清晰的道：「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答應幫你做事？」
她穿梭在宇宙的各個角落，最開始甚至身體都沒有，從無到有，一點點到管理局的無冕之王。
管理局的人都說她升級快，說她執行力強，可她還是覺得太慢了。
她心裏的執念太深，要做的事也太過離經叛道。
而那種彷彿歲月停滯了的感覺，也像跗骨之蛆般時刻縈繞着她，催着她更快的升級。
真是太難熬了，那彷彿是無形的詛咒，讓她越來越疲憊，卻還不得不繼續下去。
秦容緩慢地站直了身體，此刻她以靈魂的形態直面主系統的怒火，卻毫不懼怕。
主系統也有弱點，她無法摧毀對方，對方也不能對她怎麼樣。
周圍的安靜似乎被打破，秦容的管理局許可權被剝奪，但力量是她自己的，主系統拿她沒辦法，她冷笑道：「是你違約，千伏，是你一直在欺騙。」
千伏，是主系統的名字。
千伏沒有在說話。
而秦容雖然這麼說，但她也不是在生氣。
或許有人會因為被欺騙而憤怒，秦容卻把欺騙與謊言當成像吃飯喝水一樣普通的日常生活習慣。
她不在乎有人騙她，只在意有沒有人能騙過她，欺騙這種事，她幾乎時時都經歷著。
秦容曾經活在謊言裏，知道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善意，所以從沒把希望放在主系統身上。
秦容：「你知道我的能力，在這裏你殺不死我……我的要求也很簡單，只要送我去有蘇溪承靈魂碎片的世界，到時候就算你還想搞死我，我也一樣會完成任務。」
光球沉默了一會兒，在天上飄了飄，過了很久，道：「……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