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義兄弟

第304章 義兄弟

柴榮心心念念的都是征遼之事,可比起南下征唐北上伐遼的風險則是高了許多。若在淮南兵敗大可退回來,南唐根本沒有滅周的能力,可是一旦北伐失敗,被遼國反攻到東京也不是不可能。

征伐遼國的計劃一吐露,大臣們便炸了鍋,實在是契丹人給大臣們的陰影有些大了,說起來他們有許多都曾做過遼國的臣子。

倒也並非全都反對之聲,其中就有不少激進派,比如御史李戴就主張以傾國之兵收復燕雲十六州,再直搗上京,刨了耶律德光的墳頭,鞭屍之後再把頭骨獻祭太廟一雪前恥。

反對派又分為兩撥,一撥表示可以徹底平定其他割據政權再北上伐遼,以馮道為首;另外一撥就是便是徹底的投降派了,主張捨棄燕雲十六州。

朝堂之上炒成了一鍋粥,總之誰都有理。等他們都吵得上氣不接下氣,柴榮才說此次征遼只收幽州之地,反對之聲大減,支持的聲浪暴漲。接着柴榮就開始給各個相關的衙門佈置任務,一揮袍袖在山呼萬歲之中下了朝。

第一次正式上朝的徐羨什麼機會露臉,剛剛和眾人一起出了崇元殿,就聽身後有個揶揄的聲音道:「徐令公留步,等等老夫!」

徐羨扭頭一看就見馮道步履闌珊的向他走來,「太師若是身體不適,不必每天上朝,有事可以給陛下上疏。」

馮道嘆口氣道:「老夫早上來時精神挺好,剛才在朝堂上與人爭論一番,立刻就覺得心慌氣悶。我們的陛下越來越老練了,再過幾年這滿朝的大臣們都要淪為他鼓掌間的玩物。老夫已經沒有多少用處了,令公說的沒錯,早日辭官才是正事。」

「太師莫要再取笑我了,喚我知閑就好!」

馮道笑了笑,「記得初見你時,不過十六七歲年紀,那時你還在長樂樓做小生意,如今已是封疆大吏,簡直做夢一樣。」

「不過是下官運氣好,又得陛下賞識而已,實在不值一提!」

「知閑不必太過謙虛,好些人戎馬一生位極人臣,也未必有你的功業高,知閑堪稱我大周的冠軍侯!」

徐羨擺手道:「可別,冠軍侯固然功業聲名卓著,可惜天妒英才太短命。下官要做廉頗到了八十也能食一斗米,還要像太師這般仗着年歲就能四處欺負人。」

「胡說八道,老夫什麼時候倚老賣老欺負人了!」

「誰說沒有,李戴向來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剛才在殿上卻被太師罵的不敢還嘴,就是顧念著太師年長不敢得罪。」

「非也,明明是他辯不過老夫。」

「對了,下官還有一件要事相求,請太師務必答應。」

馮道捋須笑道:「別不是叫老夫給你兒子取名字?」

「下官正是這個意思,只是希望太師不要像給我取字時那般草率。」

「哈哈……紅孩兒那孩子老夫在酒樓里見過,是個有福相的好孩子。老夫很喜歡他,回去定翻閱典籍為他娶個好名字。」

「那下官就多謝了,回頭定叫人備上厚禮給太師送去。」

……

兩人說着話並肩出了皇宮,徐羨與馮道分手就去了紅巾都的營地,還未到地方就見徐朗帶着十幾人出了營地,人人手中都提着一份禮物。

「你們不好好在營里獃著,這大包小包的是要去看哪個相好!」

眾人聞言一怔,而後嗤嗤的發笑,大魁抿著嘴道:「令公這般問,我等反倒是不好講了,還是徐朗說吧。」

徐朗訕訕的道:「孩兒來了到京中,尚未有機會見過母親,便給母親和弟弟買了禮物前去拜望。」

徐羨拍拍他的肩膀一本正經的道:「我兒果真有孝心,你母親這會兒應該在長樂樓,記得要說自己是橫海人。今天就不要回營了,和你母親好好敘敘天倫之樂。」

「孩兒知道了!」徐朗躬身一禮就帶着人走了。

徐羨背過身去兩肩不住的抽動,也不知道趙寧秀看到這麼大的兒子會有什麼反應,那場景一定好笑極了,可惜他不能親自去看看。

感覺有人戳自己,徐羨扭頭一看是猱子,「你不是和徐朗一起走了嘛?」

「剛才忘記把這個給你了!」猱子說着遞了一沓紙條過來。

「什麼東西?你交給李墨白處置不就好了,是借條,徐朗的借條?」

猱子笑道:「不然令公以為那麼多禮物哪裏來的,都是兄弟們借錢給他買的,自是你這個當父親的來還了,記得早些拿出來,都還等著往當鋪存錢呢。」

「淘了那麼多的錢,這一星半點的也能看在眼裏,紅巾都眼下擴編若不想當指揮使只管叫我還錢就是。」

「當真?」猱子連忙的將借條搶了回去,「令公且忙着,這些禮品權當是咱們兄弟幾個給紅孩兒的禮物。」

徐羨叫住他,「猱子,你且不着急回家,我有一件要是叫你去做。」

猱子笑道:「令公有事只管吩咐就是!」

「你帶幾個兄弟快馬往西去,看看能不能在路上找見身材高大白髮白須手提木劍的老道。」

猱子問道:「然後呢?」

徐羨眼中閃過一絲狠色,手掌做刀向下一揮,「殺了他!」

猱子深色一凜而後拱手道:「令公放下,屬下一定辦的妥帖。」

看猱子離去的背影,徐羨心中稍稍有些煩亂,這是他第一次向一個無辜的人下手。自從見了陳摶,他就隱隱的不安,陳摶是唯一知道他辛秘的人,也可能是唯一輕易置他於死地的人。

徐羨好歹是一陣節度,就算是英明果敢的柴榮要殺他都要顧念三分,可是在陳摶那裏就不一樣了,不用明槍暗箭,也許他哪天心血來潮,念上一句咒語或者燒一張紙符自己就完蛋了。

即便陳摶不會這麼做,可難保徐羨的仇人不會逼迫陳摶這麼做,放着這麼一個隱患到處亂跑,實在是叫人牽腸掛肚,只有徹底除了方能心安。

紅巾都擴編不用徐羨再到街市上找人了,找來幾個有眼力的囑咐道:「你們都知道標準,最好是身體健康老實本分的軍戶子弟。」

吳良嘆氣道:「令公實在是難為人,軍戶子弟是個什麼德行你最清楚不過,老實本分的比青樓的處子難找,麻瓜、猱子那種歪瓜裂棗的不一樣能打仗。」

「我是叫你找老實本分沒說叫你找模樣方正的,先緊著老實本分的選,那些操蛋的混賬玩意兒等進了營再狠狠調教!」

眾人齊聲應諾退出營帳,徐羨泡了一碗茶正要小憩一會兒,許浪就進了來稟道:「令公營外有兩人說要見你,說是你的兄弟,一個叫劉慶義另一個叫王政忠。」

徐羨眉頭一皺自語道:「他倆怎麼會來找我?」

世上的絕大多數結拜非是處心積慮或者思慮周詳,反而是酒後頭腦發熱一時衝動結果,所以常常發現義兄弟並沒有那般義氣,彼此之間相處不過是礙於規矩或是出於利益,義社十一兄弟其實也逃不過這條法則。

一次酒後心血來潮,給十一個人身上施加了守望相助彼此幫扶的道義。可是要說到真情實意,徐羨和麻瓜、大魁等人的關係都要比其中的絕大多數人都要親近。

任何一個團體之中都要有個核心人物,義社十一兄弟之中的核心角色自然是趙匡胤,再接着就是李繼勛、韓重贇,徐羨可能在他們眼力也許只是個人傻錢多任眾人蹭吃蹭喝的角色。

至於這兩位則是半點存在感也無,許浪剛才來通稟時徐羨差點沒想起來兩人是誰,對兩人的到來自然也萬分的詫異。

可人都來了,徐羨不能拒之門外還得親自起身到了營外相迎。只見劉慶義和王政忠正站在門外,一人抱着一罈子酒,另外一人懷裏揣著一個油漬漬的紙包。

到了跟前徐羨立刻拱手道:「兩位兄長怎得來了,也不提前知會一聲叫我好設宴款待。」

王政忠用胳膊肘杵了杵劉慶義,「俺就說知閑不是那種踩低捧高的人,不僅見了咱們還親自來迎,回頭你得自罰三碗向知閑賠罪!」

劉慶義笑道:「我沒眼力自是該罰,別說三碗三十碗也喝得!」

徐羨笑道:「這裏可不是喝酒的地方,兩位兄長快到營里請。」

三人攜手進到了營帳,徐羨立刻吩咐道:「許浪叫伙房……不,你帶幾人去長樂樓弄一桌酒菜用食盒盛來,記得再拿幾壇好酒!」

劉慶義道:「何須那般麻煩,自家兄弟喝酒就算有一包鹽水蠶豆也能喝下一壇,更何況有五斤肥嫩的牛肉。」

他說着將懷裏的大紙包放在桌子上打開,儘是切好的紅潤肥嫩的牛肉,笑呵呵的對徐羨道:「這是頭一歲大的小牛,從山坡上滾下來摔斷了腿不能用了,農家得官府允許宰殺了吃肉,正好要叫我碰上買了一條腿。我知道知閑愛吃牛肉,連忙叫你嫂嫂煮了切好給你送來。」

徐羨捏了一塊放在嘴裏,「平常吃的都是病死的老牛,像是這般肥嫩的還極少吃過,小弟能有此口福可沾了兄嫂的光了,小弟回頭要好生謝謝嫂嫂才行。」

王政忠把酒放在案上一拜手道:「值什麼,說起來是兄嫂該謝你才是,多虧了你給了家裏一些酒坊的股份,不然家裏日子哪有這般好過,出門前俺家婆娘千叮萬囑我扯幾尺綢子回家,說是給紅孩兒做兩身夏天的穿着。」

「這般麻煩嫂嫂真是過意不去!」

……

三人寒暄一番,便捧著酒碗就著牛肉吃喝起來,一碗烈酒下肚已是面紅耳熱,見兩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徐羨試探問道:「兩位兄長似有話與我說。」

兩人對視一眼,劉慶義道:「自家兄弟有什麼不好說的,我倆今日來找知閑,除了說話敘舊還想在你這裏謀個職缺。」

徐羨故作訝然,「難道兩位兄長此刻沒有職位在身嘛?」

王政忠嘆了口氣道:「不瞞知閑老弟,兄長我如今只是小小的都頭。」

「我記得兄長可是在龍捷軍任一營指揮使啊!」

劉慶義笑道:「這個就說來有趣了,去年打淮南李繼勛邀請王兄到他麾下作戰,說是跟着他只管撈功勞,誰知吃了個敗仗。王兄被降了職如今只是個都頭,原本也怨不得誰,可是李繼勛卻不降反升,如今成了右武衛大將軍統管內衛,卻對王兄不問不聞。」

王政忠打斷道:「老劉不準這般說李大哥!」

「你拿他當大哥,他又何曾拿你當過兄弟,但凡替你說過一句話求個情也不至於降職。」

「李大哥也是自身難保,不為我說話我也理解,說起來咱們終究不是先帝的元從親兵,自是跟李大哥比不得。」

徐羨又看看劉慶義,「我記得劉兄在虎捷軍任都虞侯,難道也是吃了敗仗被降職了?」

劉慶義嘿嘿一笑,「倒不是吃了敗仗,知閑知道我是個直腸子得罪了上官,南征時被尋了個由頭降了職,如今只是一營指揮,每日還是小鞋不斷,非要把我逼走。我聽說紅巾都要擴編至五千人,除了主官之外就有兩個都虞侯出來,我倆便求到知閑這裏來了。」

見徐羨遲遲不答,劉慶義道:「不瞞知閑,在來尋你之前,我倆已是尋過李繼勛、趙元郎和韓重贇皆是被拒絕,我倆心裏確實有些不痛快。知閑和他們不一樣,平時我們兩家受知閑頗多照應,你若是拒絕我倆,我倆心中亦不怨你。」

「不瞞兩位兄長,紅巾都里最忌諱任人唯親,殿前司更不比別處,這兩個都虞侯陛下怕是要親自任命。即使一營指揮我也只有舉薦的權利,我能直接任命的不過是都頭而已。

若是兩位兄長願意到橫海軍,我可以直接任命你們兩個做指揮使,節度使府佐僚大多也都空着,押衙、虞侯、兵馬使任憑兩位兄長選擇,過個一年半載的可以舉薦你們做推官、判官、司馬、支使甚至是副使。」

王政忠道:「反正都是都頭,在紅巾都任都頭可比在龍捷軍任都頭風光。知閑儘管放心,俺刀槍棍棒弓馬騎射沒一樣疏鬆,上了陣絕不叫你丟臉。」

劉慶義沉吟良久才道:「知閑在哪兒我就在哪兒,有沒有品級倒沒那麼重要,我就做節度使府的都押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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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小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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