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起始

沉睡的始華還沒有一點動靜，葉笑安整日跟着牧香香廝混著，勉勉強強竟也能求個溫飽，她開始有些明白這姑娘怎麼能長的這般壯實了。

不知不覺就過了一個月。

「祭祀節要到了！」老村長在地里嘿咻一聲揮舞著鋤頭，忽然感慨了一聲，他的視線盯着邊上幫忙撒種子的葉笑安，被深厚皺紋包圍的一雙老眼變得透著點古怪來。

葉笑安被他一盯，有點如芒刺背的感覺：「老村長……怎麼了？」

「孤丫頭，你今年多少歲了？」

「嗯.....這個......」

說起孤若雲多少歲這件事，葉笑安還真不清楚。

老村長將鋤頭支在地里，蒼老的雙手搭在上面，沉思了一會兒才道：「應該有十六歲了。」

葉笑安扯著嘴掩飾的笑了笑：「哈哈......老村長你的記性可真好......」

老村長卻像是沒有聽見，他忽然長長的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希望今年不要輪到我們村吧，否則......」

……

門外傳來一通大力拍門的吵鬧聲，葉笑安揉了揉眼睛從床上起來，拎起衣服披在身上去開門，門一打開，毫不意外的看到了牧香香這傢伙。

她手裏挎著一個布袋，見葉笑安還沒有睡醒的模樣，着急道：「阿雲，你怎麼還睡得着啊？快點跟我一起走啊！要來不及了！」

葉笑安瞥了眼外面，外麵灰濛濛的，天還沒有亮，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但是這個點是人是鬼也都還在睡吧，牧香香要搞什麼事情？

「小香，你剛剛說什麼呢？我……」

「先不說了，你快點跟我走！」

話還沒有說完，牧香香就忽然拉住她往外面拽著跑，葉笑安瞌睡去了大一半，在後面哭笑不得的說：「好歹也給我把衣服穿好吧！」

「祭祀節你知道的吧？明天就是祭祀節了！阿娘說今年輪到我們村子出人了！」

風風火火的跑出村子一大截，牧香香這才放慢了腳步，她對着差點喘不上氣的葉笑安說：「我們村裏滿十六歲的就仨個姑娘，我，你，還有村頭趙家的那女兒，但人家瘸了個腿的不要，現在就指著把我倆送出去呢！」

葉笑安聽的一天霧水，她勻了勻呼吸才道：「送……送哪裏去？」

牧香香瞪大眼睛，像看個怪物一樣看着葉笑安：「當然是送到河妖大人那裏去給它做祭品呀！」

「河……妖大人？」

牧香香一跺腳：「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呢？對了一定是沒有人和你說過！就是村子盡頭那條大河你見過吧？我們河都十多個村子都是靠着那條大河裏的水過活的，那大河裏面住着只妖，它管着那條河，讓這些村子裏的人每年給它送十個少女，否則就要掀水淹了田地，讓我們沒有糧食吃！你怎麼都沒聽過呢？」

葉笑安有些傻了：「真的假的？」

牧香香道：「呔！阿雲我騙你做什麼！我剛剛趴在門縫外聽阿娘和阿爹唉聲嘆氣的說的，親耳聽到的！我可不想死就趕快跑出來拉着你一起逃跑了！」

葉笑安問：「可是小香，我們能跑到哪裏去呀？」

她這裏在孤若雲的記憶里只知道河都。

牧香香撓了撓頭：「這個……這個…我也不知道。」

兩個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牧香香先打起退堂鼓：「不如我們先回去？」

「回去的話就你說的那我們就要被送去當祭品了。」

葉笑安說着又自言自語：「就這樣走了的話，村子裏交不出人來那不就……哎！小香你怎麼往回走了！」

牧香香不回頭的走了幾步，見葉笑安還站在原地，忽然扭身跑過來一把抓着她的胳膊，滿臉嚴肅：「不行，你也得跟我一起回去！」

葉笑安懵了：「不是……怎麼又要回去了？剛剛不是還說要逃的嗎？」

牧香香頓時大哭起來：「還不是你，我們走了阿娘阿爹出事怎麼辦！」

葉笑安見她哭的傷心，猶豫着伸手抱了抱她，卻不想這傢伙哭的更厲害了。

「阿雲，你不知道，我看着阿娘阿爹他們一塊掉眼淚我就不想他們難過……就想先跑出去讓他們明天找不到就好了，他們就不難過了……可是我不再了村子裏交不出人怎麼辦？」

葉笑安安慰她：「沒事的，總是有辦法的，你快別哭了……」

牧香香吸了吸鼻涕：「那我們先回去想辦法！你不準走！」

兩人說着往回走，葉笑安有些後悔自己方才多了嘴，又想着不會這麼倒霉莫名其妙就變成什麼祭品，腦子裏胡思亂想的，直到看到一排舉着火把的人。

還是熟人。

「阿娘！」不用說，牧香香已經開心的撲了過去，投到了婦女的懷裏。

葉笑安獨自站在一邊看着這些她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的村民們。

忽然他們都跪了下來。

老村子跪在前頭，試圖把自己阿爹阿娘抱起來的牧香香早就傻了眼了。

「阿爹阿娘……你們這是做什麼？快起來啊！」

「若雲，香香……村長在這裏就先拜託你們了！」

老村子嘆了口氣，表情有些悲凄，記得二十年前，他的孩子也是……

於是牧香香又試圖去拉老村長，卻被他阻止，老村長佈滿皺紋的臉仰起來看着牧香香，蒼老的一張臉似乎一夜間更老了許多：「香香啊，我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今年村裏必須要出人，這是規定，今天開始村裏的人都欠你們一條命，老村長對不住你們……」

牧香香急了：「老村長你們都快點起來再說，這是做什麼！」

老村長卻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話，他將視線落在牧香香身後的葉笑安身上片刻，俯身磕下了頭——這是這裏最高的禮節了。

老村長無比鄭重道：

「瀧澤村全體村民懇求你們為河都獻祭給河妖大人，保佑我河都村民來年風調雨順！」

葉笑安頓時覺得不妙極了。

「阿雲，我聽說河妖是會吃人的！」牧香香翻了個聲，在黑暗裏眨了眨眼睛。

然而卻沒有聽到迴音。

「阿雲你是睡著了嗎？」

葉笑安當然還沒有睡着，從老村長那裏得知河都每年都要獻祭十個年滿十六周歲體質健康的姑娘給河妖之後，她就睡不着了。

孤若雲的記憶里沒有太多關於妖神的事情，可能因為她孤僻不願與村裏人開往，或者是那部分記憶沒被葉笑安繼承，導致她現在茫然中還帶着一點糾結。

她只知道妖神是這個世界真正都統治者。

可是即使是統治者也不該這麼殘害人吧？

「小香，我們會死嗎？」

葉笑安才重生沒多久，最最惜命了，可是在這裏待了一個月，牧香香對她還算不錯，難道真能什麼都不管就跑路？何況跑那裏去呢？

牧香香聽到這句話就想哭：「阿雲，我不想死，可是……」

葉笑安決定如果河妖真的要吃她們的話，她就用始華留給她的一部分機甲，帶着牧香香逃出來！

第二日，村裏的阿嬸們給她們披上了華麗的紅色嫁衣，拿着奇怪的東西往她們臉上塗抹，牧香香的阿娘在一邊強忍着眼淚，但眼睛紅紅的。

「若雲呀，你放心，你就安心走吧，老村長會幫你把孤山找回來的！我知道你最擔心的就是他了，老村長一定會像自己的孩子一樣照顧他。」

一切收拾好后，葉笑安和牧香香坐上了村口的兩架竹抬，紅色的布蓋正要遮住了她們的視線，葉笑安忽然聽到老村長上前對她說了這番話。

「孤山……」

是孤若雲的弟弟吧……只是為什麼她念起這兩個字的時候，心口會感覺到絲絲的痛意呢？

有人吹着嗩吶打着鼓，一路浩浩蕩蕩的往帶着她們往祭祀的地方去。

就這樣走了許久，漸漸能聽到另外的嗩吶和鼓聲，聲音越來越多，直到竹抬被放下。

葉笑安偷偷掀起紅蓋頭，前面已經是一條大河，她們被放置在一個人工搭建的大枱子上，一眼數去，穿着相同的大紅衣裳蓋着頭蓋，正好十個。

葉笑安正要多看下，一個人匆匆忙忙的跑上抬來，二話不說的拽下了葉笑安的手，不安的低聲道：「姑娘啊！算我求你了，你可別掀這蓋頭了，等下河妖大人上岸看見了，會生氣的！」

葉笑安只好作罷。

枱子下邊吵吵鬧鬧奏樂的聲音沒有停過，只感覺人似乎挺多，嗩吶吹了半刻，忽然安靜了下來，這時有人高呼：「請祭祀長老！」

接着又響起鈴鐺的聲音，凌亂的鈴鐺聲嘩啦啦的刺耳，一股燒紙的濃厚煙味忽然湧上了鼻尖，不知道是誰大喊了一聲：「跪！」

周圍的聲音忽然一下全沒了。

過了好一會兒，周圍還是安靜的，葉笑安胡思亂想着這河妖是不是不會來的時候，聽到了一個奇怪的聲音。

像是有東西在竹台上摩擦的聲音就在耳邊，忽然有東西掀起她脖頸后的衣領！

一股無端的寒意從露出的脖頸冒了起來，有東西在她脖頸後邊嗅了嗅，又很快離開。

濕黏的感覺卻如蛆附骨讓葉笑安繃緊了背。

還來不及多想，一陣古怪的大風忽然颳了起來，葉笑安整個人被風卷席著抬了起來，周圍的姑娘都發出了尖叫聲，風越演越烈，像是要把她們撕成碎片一樣，帶着她們捲入未知的地方……

葉笑安醒過來的時候，昏暗的洞裏躺了一片，洞口一層脈脈流動的水膜將這個地方隔離開來，她們像是在一個密閉的空間里。

葉笑安在九個人里翻找牧香香，結果發現那傢伙好像是睡著了竟然打着呼嚕，一時哭笑不得。

「咦，這麼快就有一個醒了？」

洞裏忽然響起了一道尖細的嗓音，葉笑安猛的抬頭往四邊看，卻發現什麼都沒有。

「小傢伙，你往洞口看看，我在這呢！」帶着點譏笑的逗弄聲再次響起，葉笑安順着他的話往洞口一看，只見一隻巨大的眼睛不知何時堵住了洞口，正盯着洞裏的人看。

葉笑安嚇了一跳，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大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