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終章（十九）
林小芽不失時機地搶了一次劫，之後吃飯住宿就都不愁了，身上有錢，腰桿也硬了，說話特別有底氣，尤其是在某位身份地位都至高無上的神面前，心想好漢不提當年勇，這貨充其量也就一有名無實的王，一個泰坦遺族用以穩定軍心提振士氣的象徵性人物而已，實際上……
一有錢，林小芽和克洛諾斯便立刻找了家簡陋的餐館吃早飯，兩人對面而坐，期間，克洛諾斯在覺察到某人第N次偷瞄過來的異樣目光，終於忍不住問道：「你眼睛什麼毛病？」
既然被發現了，林小芽索性光明正大地盯，一邊鼓著腮幫嚼一邊漫不經心道：「不就多看了你兩眼，而且我看的還是我哥的臉，用得着罵人嗎你？」
克洛諾斯眼皮一撩眼睛一瞪，沒好氣地質問：「你分明是在看我！我問你，你那眼神是什麼意思？幾個意思？」
林小芽看他的眼神里的確帶有那麼幾分逼視，此刻聞言，內心不禁驚嘆：這貨的眼珠子簡直是在鶴頂紅里泡過的，一如既往地毒，輕易就能看穿他人心思。「也沒幾個意思，就是有點奇怪你這麼一號大名鼎鼎雄霸一方的風雲人物怎會落魄到今天這個地步。」
克洛諾斯拋給她一個關愛智障的眼神，「神祇也要吃東西。」
林小芽豎起一根食指左右擺了擺，用一口塑料英語說道：「漏漏漏，重點不是吃東西，而是你在厚顏無恥地蹭我辛辛苦苦掙來的血汗錢。」
克洛諾斯見縫插針更正：「是別人的血汗錢，而且你打劫來的不見得有什麼辛苦。」
林小芽裝作沒聽見，繼續說重點：「你說你再不濟也是個大王，身無分文也就算了，怎麼在自己地頭上都這麼混不開？嘖嘖嘖，深表同情，你該不會是被人利用的傀儡王吧？」陡然意識到言語不妥，忙抱歉道，「啊！說王不說八，文明你我他。」表面致歉，其實偷偷討了個嘴上便宜心裏正自暗爽。
克洛諾斯知她就這德性，也懶得計較，不過對她三言兩語便切中肯綮深為讚賞，當然，有些事情即使被人看破自己卻也不能承認，只好顧左右而言他，「你以前明明是精靈國的公主，現在又是萬人之上的女王，嘖嘖嘖，這身匪氣究竟是從哪兒染來的？」
匪氣……
這種東西有失體面，何況還有損叔叔名聲，林小芽尷尬地咧嘴，支支吾吾說：「那個……其實……」剛要說無師自通，但又擔心因此誤傷了父母的基因，所以話到嘴邊忙改口道，「我有個朋友為人豪爽，向來行事不拘小節，跟她熟了以後不知不覺就受她影響……」
「敢情你還是被人帶壞的？」明眼人都知道她這明顯是在誣賴。
「也不算帶壞啦……就是……她是私生女，親媽死得早，親爹又不疼，很小就得自己掙錢餬口……」不用說了，她所謂的掙錢包括但不限於打劫，而這身匪氣更多的是兩人之間的容臭相投，而非近墨者黑。
「可你在精靈族地卻像個標準的道德楷模，怎麼一來到這裏就原形畢露了？小丫頭片子竟還有兩副面孔，虛偽知不知道是什麼意思？雙標知不知道什麼意思？」
克洛諾斯看她那胡吃海塞的架勢，很快就把自己面前堆得跟小墳頭似的食物掃了個底朝天，於是將他的這份也推了過去。
林小芽略微驚詫地看了他一眼，但沒有去碰的意思，禮貌地說聲謝謝又把東西原封不動地推回，並理直氣壯道：「當然雙標，對待自己人和對待敵人能一樣嗎？我們人類偉大的領袖***曾經說過，對待同志要像春天般溫暖，對待敵人要像嚴冬一樣殘酷無情。所以咯，對自己人不但要秋毫不犯，必要時還要無私奉獻，對敵人，哼，我只謀財不害命就已經是最大的仁慈了。」
「敵人……」克洛諾斯單手托腮，另一隻手的手指正百無聊賴地摩挲著餐盤的邊沿，悵然若失道：「原來你到現在還當我是敵人啊。」
林小芽粗魯地反問：「我謀你錢財了嗎？我害你命了嗎？事實應該是反過來才對吧？你不單把我爸媽留給我們的遺產奪走了，還抓了我爺爺去做人質，別忘了，再過一陣子就連我這條命也將是你的，選擇站到對立面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克洛諾斯低垂眼瞼，「可我接受了你的請求，我以為我們已經是站在同一個陣營的自己人了。」
自己人？呵，充其量不過是被當作裝載元神的容器。
不過即便如此，她還是很感激對方願意給她這個獻舍的機會，畢竟現在的她已然成了一個多餘的人，而小奇於她而言，是這世間最珍貴最無可替代的唯一，以多餘換唯一，她也算是求仁得仁，死而無憾了。
林小芽低頭不語。
坦白說，感激並不等於接受，直至屬於自己的神識、意志、記憶和靈體消失，她都不會與泰坦族的人站在同一陣線，因為這對養育她的精靈族來說意味着背叛。
克洛諾斯忽然搭上她放在桌子上的手，那觸感並不像往日那般冰涼如鐵，非常舒適的溫度，就像幼時叔叔包裹住她雙手的感覺。林小芽陡然記起某個傳言，萬神之王擁有玩弄人心的神力，驚疑的眸子旋即澄澈明亮，心中也由此瞭然不惑。
「所謂盛情難卻，我若不識趣，卻之就是不恭了。」林小芽裝傻充愣，說着從克洛諾斯的手掌下抽出自己的手，張開五指，極其粗魯誇張地抓向克洛諾斯推給她的肉塊塞嘴裏用力撕扯咀嚼，手指、嘴唇和雙頰被肉塊蹭得油光發亮，銀光閃閃。
可即便如此，克洛諾斯凝望着林小芽時眼中的灼熱依舊不減，臉上的笑容甚至有幾分痴迷，若非是仰賴向奇那樣的絕色，他這樣直白露骨的眼神和表情幾乎與猥瑣痴漢無異。
林小芽不自在地別過臉望向窗外，這時忽然瞧見一個英挺頎長的身影出現在稀稀落落的街頭，那熟稔之感頓時令她心跳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