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終章（七）

「你當真不怕死？」

這已經不是克洛諾斯第一次這麼問她了，但不管他問幾次得到的永遠是同樣的答案。

「怕，但我更怕死的那個人是小奇。」

「沒有他你就沒有活下的勇氣么？」

「我是沒有勇氣面對親人離世的悲痛，活着的人要比死了的痛苦，」林小芽抬頭往空氣中呵出一團白色的霧氣，然後幽幽道，「而我是個自私的人。」

「活着的人比死了的痛苦？」克洛諾斯神情困惑，儘管他活過了億萬個年月，歷盡世間冷暖，看遍滄海桑田，卻是頭次聽說這麼一番話，對於一個長年在黑暗的深淵中苦苦求生的神祇來說，這句話似乎有些費解，但也沒過多糾結，而是冷笑着把話題引回到對方身上：「你說，剛才那些傢伙若是知曉自己救的是個一心尋死的笨蛋會怎麼想？枉費他們活了那麼多年，居然被一個小丫頭片子耍得團團裝，真是諷刺。」

林小芽苦笑，「那裏面除了小奇和阿爾伯特，其他人恐怕不是為了我來犯險的。」

當時是抓捕克洛諾斯的絕佳機會，宙斯必定是不願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時機所以不惜搭上她的性命也要降下天雷，向奇對此當然不會坐視不管。

然而，向奇僅是一個靈體，若是遭受神王的雷霆一擊，必然會魂飛魄散元神無存。哈迪斯從小看着他長大，又怎忍心看他就此消逝？至於鄒來遲和御菲菲這兩人，一個是小奇一起長大的發小，有着開襠褲的交情，另一個曾是他在人界時名義上的未婚妻，相互幫助關係也很鐵，至於魔族的攝政王卡多，或許是在那個瞬間就已審時度勢看清楚了，既然哈迪斯和克洛諾斯，那麼魔族的立場是站神族這邊還是泰坦族那邊都曖昧不明，將來若真到新舊兩派神權更迭的時候，他兩邊都有迴旋的餘地。

「那帕里斯呢？我看他和你眉目傳情了那麼久，不像是對你毫不在乎的樣子。」

林小芽眼前浮現那個披散著栗金色長發的身影，不禁心頭一顫，旋即黯然神傷，她知道自己這些天來變化很大，現在的樣貌看上去應該跟神殿裏沉睡的那位相距不遠了，或許他只是乍然見她這副模樣而驚訝，畢竟她曾多次拒絕他消除禁錮咒術的好意，因為施咒的人是守護她十七年的叔叔所以她拒絕長大，可現在卻自行解除禁錮狀態恢復到正常體態。

「吃驚吧，僅此而已。」

「你呢？也是吃驚？我看你吃得連魂都丟了。」

林小芽老臉一紅，惱羞成怒道：「關你什麼事？」繼而又道，「我問你，你把我叔叔怎麼樣了？」

克洛諾斯立馬叫屈：「冤枉，他失蹤關我什麼事？沒憑沒據的你別冤枉好人。」

「你特么壓根就不是好人，你特么就不是人！」

克洛諾斯登時被噎住了，抿了下嘴耐著性子說：「雖然我確實不是人，但你也不能這麼罵我。」

林小芽冷哼，幾乎是用着鼻音說道：「你也知道自己不是人。」

克洛諾斯氣結，貌似不管怎麼說都是挨罵，索性就當沒聽見好了，於是咬着后槽牙說：「我不跟你吵，反正你大伯沒在我手裏。」

林小芽進一步逼問：「不在你這兒在哪兒？」

「小鬼，你請教別人的時候是這種態度的嗎？」

林小芽依舊咄咄逼人，內心早就認定人是被他們泰坦族的給抓了，說話自然就不客氣：「什麼請教，我這是在質問！你就是壞人，反派終極大BOSS，而且還覬覦我們家的財產，所以你的嫌疑最大！」

克洛諾斯面色不悅，大聲說道：「衣服還我！既然說我是壞人，就不要穿我的衣服，快還我。」

對方突然提衣服，林小芽不由一愣，陡然意識到自己身上還披着他的風衣，當即雙手抓住衣襟，把衣服裹得更緊，並歪頭斜眼挑釁地瞪着某人，意思是就不還怎麼樣？

兩人大眼瞪小眼對峙了許久，克洛諾斯最終綳不住轉過臉去笑了，好半天才道：「你大伯應該是被奧瑞里歐帶到什麼地方藏起來了。」

奧瑞里歐？這個名字好像在哪兒聽過……

林小芽苦苦思索間，克洛諾斯瞥了她一眼，然後說：「就是你在人界的大舅舅萊恩。」

林小芽愕然，「大舅舅？他們不是早就分……」涉及到他們的私隱，不便多說，所以最後那字硬生生又咽了回去，只是還不太敢相信地說，「你不要騙我。」

「我騙你做什麼？愛信不信。」說完闊步前行，林小芽小跑着跟上，沒說信，也沒說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