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陌路（三十二）

向奇雙臂抱膝蹲在地上，臉埋在臂彎里無聲哭泣的樣子讓林小芽感到手足無措。

這不是她第一次見到他掉淚的樣子，但也絕非頻頻見到他情緒失控的情形。向奇是個堅強的人，大多時候都喜歡把心事埋藏在心裏，自己一個人默默地扛着，除非是某些事超過了他心理的承受極限，而且崩潰時的狀況也令人藹然驚駭和擔憂。

她永遠都忘不了他恢復記憶時的光景，他用鏡子的碎片在自己的臉劃出一道道皮肉外翻的傷口，眼淚和著血液滴落在地面上的畫面是那麼地觸目驚心，以至迄今依舊曆歷在目。當時她就在想如果可以，她願意用自己的性命換取他的解脫，可是很遺憾，她除了陪伴和擁抱也給不出什麼實質性的安慰，最終還是靠他自己重新封緘那段不堪的回憶，甚至為了幫她爭取神族的助力而同傷害過他的人合作。

只是她並不知道他跟神族的合作是要以他的性命作為代價，犧牲小我成全大我的大義若是套用在自己身上她絕無二話，可是對於向奇，她卻希望他自私一點，沒有人願意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親人去送死。

林小芽心想小奇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無可取代的存在，而她還有另一個穿越回來的自己，即便她不在了，那一個自己也會接替她的一切繼續下去，因為有了個備用的自己，她的存在也就可有可無了，甚至不會有人知道原本的這個她已然消失。因此，在這一刻她就做好了決定——代替向奇成為神族誘捕克洛諾斯的誘餌，將自己這副軀殼讓給克洛諾斯裝載元神，到那時不管自己的意思是否還在，塔爾塔羅斯深淵將是她的永囚之所。

坦白講，林小芽安慰別人的路數不多，她依照着幼時叔叔勸慰她的方式輕撫向奇的頭柔聲說道：「乖，不哭不哭。」

向奇吃吃笑出聲來，抬起頭，眼中如撒滿了銀河的碎星，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滿是笑意，學着她上次的樣子沖她扮鬼臉吐舌頭：「哈，誰哭了？笨蛋！」

林小芽傻眼，「你居然騙我？」

向奇一臉得色，反問：「怎麼？只許你騙我，就不許我騙你呀？」

林小芽傻笑地點頭，「許、許，我只是沒想到現世報來得這麼快。不過還要感謝你沒用鼻涕呼我。」

向奇沒好氣地笑罵：「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是哭包鼻涕蟲啊？」

「你這麼說很傷人的，我姑且也算是一個女孩子啊。」

向奇用胳膊肘碰碰她的手臂道：「說這話連自己都沒什麼信心，你有意識到自己是個女孩子嗎？」

林小芽忽然伸出手搭在向奇的頭上認真地對他說道：「小奇，不要什麼事都自己扛，偶爾降低對自己的要求也沒事的，你想啊，這世界上的高個子有那麼多，就算天塌下來也有他們頂着，所以要是你累了歇會兒吧，你還有我啊。」

向奇臉上的笑意漸漸凝固，視線久久地停在她那稚氣未脫的臉上，目光灼灼的吊稍眼格外堅定有力，而且充滿著真誠，明明瘦弱、嬌小，渾身卻透出一股可靠的擔當。

他震驚之餘，臉上的笑容漸漸綻開，微眯着眼鄙夷道：「就憑你？」

林小芽循着對方的視線狐疑地低頭審視自己，「有什麼問題嗎？」

「你起來。」

「幹嘛？」林小芽一臉茫然，但還是依言起身，仍不住地打量自己，不知身上有哪裏不妥，直到向奇在她近前也站直了身，並用手在她頭頂上方比對然後平移到自己胸口的位置，她這才明白對方在拿她的身高說事兒。

「你說，天塌下來由誰頂着？」

「哎呀，你不懂，我只是打個比方，告訴你我也是個可靠的人。」林小芽大咧咧地揮了下手，繼續說：「我個頭兒確實不如你，但是我現在是一國國王，地位比你高啊，而且我有着不輕易被擊敗的鋼鐵意志，在精神上我可是個巨人。」說完做出個舞台上對麥飆高音的姿勢放聲高歌「我金剛不壞無可失去，開火吧開火吧，彈飛啦敢不敢瞄準點，開火吧開火吧，打中我我也不會倒下，我是金剛不壞之身，打中我我也不會倒下，我是金剛不壞之身……」

別看她個頭兒矮小，肺活量卻很大，而且從母親那兒遺傳到好基因，即便飆上八度的高音也毫無壓力，嗓音空靈乾淨通透圓潤，宛如天籟。

向奇似有那麼一瞬的着迷，情不自禁地彎下腰，在她的臉頰上嘬了一口。

林小芽頓時閉嘴，漲紅著臉怒道：「我們是同個媽生的兄妹，親兄妹！」

向奇聳肩，攤手，不以為意道：「誰說兄妹就不能親吻？看你循的是哪裏的風俗文化罷了，不過啊，你以後還是最好還是吃胖點好，有奶膘嘬起來比較好玩。」

林小芽吹氣瞪眼，一副牛氣衝天的狂勁放話：「就不！我憑什麼要長成投合你喜好的樣子，我可是國王！」

向奇做出幡然醒悟的表情說：「哦，你不說我都忘了，女王陛下的後宮空虛，將來自然是由那三千佳麗來投合您的喜好，而不是陛下您紆尊降貴去投合他人的喜好了。」

林小芽皺眉，顯然不太喜歡他這個調調，「去去去，什麼亂七八糟的，說正經的，你剛才幹嘛要避開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