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婚禮（二十五）
艾琳公主在同昔日舊識一一致意之後，才緩緩轉過身來望向林小芽這邊。這對互不相識的母女就這麼默默地隔空對視，頃刻，那位面色慘白渾身顫抖不止的母親緩緩來到女兒的面前，冰涼的手輕輕撫上女兒的面頰，細細地打量，小心翼翼地摩挲，幾次張嘴都如鯁在喉無語凝噎，臉上掛着笑，眼淚卻早已簌簌落下。
林小芽震驚萬分，抬頭仰望着眼前這位美麗而脆弱的女人，看着那同小奇極其酷似的五官，驚疑而又惶惑地喚道：「媽……媽媽？」
艾琳公主渾身一震，笑着哭着，用力點頭。
「你真的是我的媽媽？」
「善善，向善善，我的女兒，你是媽媽的小糖糖。」
向善善？這是我的名字？
林小芽如在夢中，這是自懂事以來，第一次見到實實在在的、活生生的母親，就在眼前，這雙撫摸她的頭髮和臉頰的手是那麼的真實，溫柔，充滿慈愛，媽媽的感覺就是這樣的嗎？林小芽頓覺鼻子一酸，眼眶一紅，突然一頭扎進艾琳公主懷裏，喜極而泣：「媽媽，我也媽媽了，我不是野孩子，我有媽媽了，我再也不是野孩子了。」
母女兩人抱作一團，泣不成聲，一旁的人看了也無不為之動容。
過了許久，兩人都哭得眼皮紅腫，艾琳公主才先止住淚水，再一次打量林小芽，不可思議地說道：「當初你和真真剛出生那會兒，都小小隻的，看着跟兩個小麵包似的，想不到再見你時已經長這麼大了。」
真真？
林小芽意識到這是小奇的名字，猛地想到他此時也在，只不過此時戴着冥王的隱形頭盔，不便現身相見，便悄聲對母親說：「媽媽，小……哥哥也在哦，你一定也想見他吧？我們到屋子裏去，這樣他才能出來跟你相見。」說完壓低了聲音試圖喚了小奇幾聲，但身邊卻無人應答。林小芽頓覺蹊蹺，便直接用智能表撥打向奇的號碼，然而電話響了好久都沒人接，母女二人都不禁大失所望。
「小奇、啊，哥哥他好像剛好不在，要不……」林小芽這時才發覺母親的身子抖得厲害，忙抬起頭，驚訝問道：「媽媽你怎麼抖得這麼厲害？很冷嗎？那我們快到屋子裏去？」說着反過來攙住母親，便要回室內。
艾琳公主忙拉住她說：「不，來不及了，我沒時間了……」說話間明顯變得越來越虛弱，身子抖如篩糠，再已無力支撐。
林小芽大驚，緊緊抱住母親，緩緩蹲下，並語無倫次道：「不會的，媽媽，不會的，我我我、我有生命技能，對，媽媽，我可以幫你醫治，你哪裏不舒服？告訴我。」
眾精靈見狀也都驚慌地圍攏過來，克勞斯脫下自己的外套為艾琳公主蓋上，林小芽連忙幫她將外套裹緊，接着不由分說握住母親的手，抬起頭，深吸了一口氣，開始為母親唱誦祝禱歌。
一眾精靈當中，有幾個年事已高的老者聽了不由得震驚不已，因為林小芽所吟唱的是失傳已久的上古神族的語言，即便閱歷最為豐富的一位老精靈也只能勉強聽出那麼七八個較為淺顯的咒文讀音，而且完全不明白咒文的奧義。
艾琳公主蒼白如紙的面色稍有好轉，儘管身子仍在發抖，但已不像剛才那麼抖得那般厲害。然而，以林小芽現在微薄的魔力根本駕馭不了那悍橫的魔法，因此片刻功夫，體內靈力一枯竭殆盡，鼻血便跟着流了出來。
艾琳公主見狀，抽回自己的手，掩住林小芽的嘴勸阻：「我的靈體早已殘損，靈力也將耗盡，不要再為我浪費無謂的生命力。」
林小芽接過克勞斯遞來的帕子堵住自己的鼻孔，瓮聲說：「才不是浪費，你是我的媽媽，是你把我生下來，是你給了我生命，我把自己的一部分生命力回饋給你又有何不可？」
「乖善善，好孩子，聽媽媽說，」艾琳公主的手輕輕搭在林小芽的纖細的胳膊上，眼中流露出哀求的眼神說道：「你可不可以答應媽媽一件事？」
「媽媽你說，不管什麼心愿我都一定替你達成。」
艾琳公主沖着女兒淡淡一笑，儘管面色蒼白，神態虛弱，但這一抹溫柔和煦的笑容卻深深定格在林小芽的腦海里，在她以後的有生之年中對於母親的印象都不曾褪色，「三百多年前，我在精靈族地的邊境遇見了你們的爸爸，他帥氣聰明，是個極具魅力的男人，只一眼我就陷入了情網。他是泰坦遺族的人，而我又是精靈族的公主，我們各自都肩負着自己種族的重擔，這段感情註定沒有結果，可是我們都放不下彼此，後來帕里斯來到了族地，他的殺伐果決和精明強幹很快就得到國王的賞識，當時我為了能夠從精靈族脫身，和你們爸爸遠走高飛，便說服父王把王位傳給他。這個決定終歸釀成大錯，若不是因為我自私自利、逃避自己的職責，精靈族也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局面，我是精靈族的千古罪人，而你們爸爸則是共犯。善善，你可不可以代替媽媽減輕一些罪責？盡你所能地將這個瀕臨滅亡的種族從絕境中挽救出來？媽媽知道這樣對你很不公平，也很強人所難，可哪怕一點點也好，為媽媽和爸爸贖罪好不好？」
母親所懇求的正是她這些年所致力完成的，母親的心愿同樣也是她的心愿，精靈族地是她從小生活的地方，她愛這片熱土更甚於人界那個她出生的地方，愛這片土地上淳樸善良的精靈族民，即便沒有母親的囑託，即便自己純粹只是一個不相干的人類，出於人道主義，她也想為這裏正處於水深火熱的人們盡自己的一份力。
林小芽當即應道：「既然媽媽是精靈國的儲君，而我又是媽媽的女兒，這事我當然是義不容辭的，別看我這樣，其實我還是挺能幹的，媽媽你安心，我一定會連同你的份一起努力的。」言罷，就見母親的眼角有兩行清淚劃出，但臉上寬慰的笑明媚如冬日暖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