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蛻變（二十一）

時間過去了一宿，林小芽估摸著向奇此時想必已經逃離半獸人的族地，由於還未收到對方報平安的消息，因此一顆懸著的心也還未完全放下。此前發去的信息向奇一條沒回，林小芽心想他這一路要擺脫掉獸人族和泰坦族的追擊，可能一時間還無暇顧及她的短訊，熬過了一晚，仍舊沒有消息傳來，便忍不住想私下給向奇去個電話，但苦於帕里斯一直守在近旁無從脫身。

正當她為此事焦灼之際，帕里斯忽然提議出去給古堡做些補給，難得他如此細心周道，林小芽便推脫新鞋磨腳，腳疼不願再去逛街。然而，她天生自帶生命技能，而且此時已衝破禁錮，力量遠勝此前，倘若真有什麼小傷憑着自身的靈力自然也能迅速不藥而癒，因此帕里斯不暇思索就識破了她的謊言。

不過，某人也只是看穿不說穿，還異常熱心地過來說要幫她揉腳，林小芽驟然醒悟自己的謊言由別人說都管用，就偏偏放她身上不管用，頓時嚇得抱緊雙膝，整個人蜷縮進單人沙發里。

帕里斯來到她身旁蹲下，溫言軟語像極了叔叔當年溫柔體貼的神態，「別緊張，我只是想幫你處理下腳傷，並沒打算幹什麼壞事。」

林小芽立馬眉眼彎彎，堆起一臉諂媚的笑，自己就先坦白招供了：「我腳沒傷，已經好啦。」

「既然沒事，那就走吧，還是……你們打了幾場勝仗，現在富得流油，不需要我幫你補給了？」

林小芽忙不迭地擺手，「那幾場小戰所獲的不過是杯水車薪，你也知道我們隊伍的境況，需要用錢的地方還很多，而我們的族民還有很多在餓著肚子。」說着討好道：「要不你私下贊助我一些糧食、藥物和軍火吧。」

「這些你不用擔心，我早已命人備好，等回去后就讓他們幫你搬進古堡，而現在我們要去買的是你個人的日常用品，還有你愛吃的零食。」

林小芽臉上的假笑不由僵了，平心而論，眼前這位雖然與眾人為敵，但是對她確實是好得沒話說，注視對方許久才問道：「你的心裏明明就很在乎精靈族，可為什麼非要暗中勾結獸人族，如果是想要牽制克洛諾斯難道就不能通過其他……」

帕里斯不等她說完就打斷道：「我在乎的只有你，為了讓你蘇醒過來，其他的都不過是物盡其用的棋子。」

林小芽心裏清楚，帕里斯所說的「你」並不是自己，而是那個沉睡在鏡湖神殿裏的另一個平行空間重疊而多出來的另一個她，兩個林小芽，就像原本獨一無二的天使聯盟和冥王的隱形頭盔，在他們現在的空間里也都各有一件複製品，但是到底誰是誰的複製品卻不得而知。儘管帕里斯口口聲聲說那個沉睡在鏡湖神殿裏的人就是未來的她，可她由始至終從未在那個「她」身上找到自我認同感，說白了，帕里斯在乎的那個「她」在她看來跟自己沒有關係。

「我說……」

「想說什麼？」

帕里斯察覺她眉眼間的陰翳，伸手幫她捋了捋亂蓬蓬的頭髮，換做平時，林小芽斷然會叛逆地拍開，但此時卻只低着頭，一動不動地任由他撥弄，「如果要以我的生命為代價才能喚醒你在乎的那個人，你是不是也在所不惜？」

帕里斯誠然未曾想過這個問題，聞言不由動作一滯，旋即笑道：「說什麼傻話，你不就是她，你死了她又怎能復活。」

林小芽抬頭，直視着帕里斯的眼睛道：「那我換個說法，如果要你面前的這個我為代價喚醒你所謂的未來那個我，你是不是會樂見其成？兩個總有一個是要消失的，不是嗎？」見帕里斯沉思不語，林小芽將自己的頭髮從對方的指尖抽了出來。

帕里斯道：「我也不曉得將來要怎麼讓那個你醒來，這一部分在預示里並沒出現，不過你現在這個樣子，就好像是在吃自己的醋。」

林小芽從單人沙發上下來，走到窗邊，雙手一撐便跳坐到窗台上，望着外邊的一線江景說道：「一直以來，你都把我當做是那個人，製作出另一個分身來照顧我，本體卻留在那個人的身邊，一守就是三百年，如果不是因為叔叔違逆了你的意願開始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恐怕你也不會從那座神殿中出來，你曾兩次用天使聯盟刺穿我的心臟，吸取我的生命力，就是為了讓鏡湖中的那個人醒來，你為我所做的一切也不過是為了將來的那個她鋪路，你把精靈國的勢力一分為三，把我引向戰火紛飛的前線，暗中為我提供軍備物資，助我拿下精靈族的軍權，甚至多方周旋為我一統精靈國鋪路，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想法，無視我的意願，你為了那個人，你把你所有的意志都強壓在我的身上，可我不是她，也不想成為她。」

「那你的想法是什麼？你的意願又是什麼？你關心精靈國臣民的疾苦，你在意這個種族的福祉，你走到今天這一步全憑自己的意願，並非是被我強迫或者誘導的結果，而我所做的，只不過是暗中給你些幫助而已。」

「嗯，你說的沒錯。」林小芽低頭，兩顆晶瑩的淚珠掉落下來，「恰巧是因為我的意願和你的意願相同而已。」

帕里斯神色凝然，對於林小芽將自己和鏡湖神殿裏那個沉睡的她分離看待的態度不置可否，只淡淡問道：「你希望我怎麼做？」

林小芽抬頭看向帕里斯，笑着搖頭：「沒有。我對你不抱任何希望，我沒有那個資格，能對你抱有希望的人不是我。」

雖然笑容燦若春花，可此時已然淚眼婆娑，兩行清淚如珍珠滑過面頰，懸在頜下似落未落。這應該是她第一次露出大人成熟的一面，帕里斯恍然省起這孩子身上同時兼具水的綿柔、火的熾烈、風的靈動，還有土的深沉，這一迷人的特質似乎在那個沉睡了三百餘年的她的身上也未曾見到過，帕里斯不由深深為之着迷，伸出手，托在她後腦，接着雙唇便貼了過去。

林小芽別過臉，帕里斯柔軟的雙唇貼在了她的耳郭上，忙又躲開身，捂住自己發燙的耳朵，幽憤道：「我不是她。」

林小芽剛要跳下窗枱，帕里斯雙臂已搭在她兩側窗欞上，將她攏在自己身前，沉聲道：「雖然一時間我也不知是否該不該把你跟……她分成兩個不同的人看待，但是在我本人見到眼前的這個你的那一剎那，便突然心生悔意，開始後悔當初沒有親自將你帶在身邊，這悔意隨着對你的了解而與日俱增，我已經錯過了你過去那珍貴的十七年，而你今後的日子我不想再錯過。過去十七年，我把你當作她，現在我把她當成你，我不清楚此時對你的感情否就是世人所謂的喜歡，還是只是過去三百年來對她的執念的延續，但現在我想親吻的是近在眼前的這個笑着哭泣的你。當然，我不會強迫你，而是在乞求你的施捨。」

說什麼施捨，在他們三人之中，乞求他人施捨的人是她才對。林小芽雙臂圈住帕里斯的後頸，將他勾向自己，主動親吻對方那性感優美的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