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蛻變（十五）

林小芽聽完嘴都歪了，斜覷著某人，心想這人同叔叔雖在外表上一模一樣，可內在卻有着天差地別，因為叔叔一直護着她、讓着她，過去十餘載兩人和諧相處從未杠過，哪像眼前這個，竟還主動邀杠的！

她無力地吐槽：「你要是有你的分身一半懂事我也就省心了。」

帕里斯啼笑皆非，「我什麼時候讓你操心了？不，該說你什麼時候操心過我了？」

林小芽沒好氣道：「你自己心裏就沒點數嗎？也不反省反省，自打你從鏡湖神殿出來代替了叔叔以後，有干過幾件人事？」

「人事？怎麼說的我好像十惡不赦似的？」被一個遠比自己小的孩子這麼數落，帕里斯不禁覺得好笑。

「偏安一隅，對鄰族的事坐視不管，勾結外敵，助長半獸人貪婪的野心，暗算神族，還把小奇的命一併算計進去，蠻橫霸道，將自己的意志強加於人，你說這一件件一樁樁有哪個是人做的事？」

「說得有理有據、條理清晰，不錯。」帕里斯先誇讚了句，轉而又道：「不過呢，億萬年來所延續至今的事又豈是你一個十來歲的小鬼能看透的？用你的觀點來評判我未免有失公允，所以啊，大人的事你不懂，就不要管那麼多了。」

林小芽神色黯然，紅着眼眶說道：「小奇是我的雙胞胎兄弟，我怎麼可能眼睜睜看你害他卻什麼也不做啊？」

二人說話間，帕里斯還不忘以靈力操控掌中的血妖籽。對於小奇的事她都無能為力，又何況血妖籽？畢竟帕里斯才是它的真正主人。

「維拉畫室的那道門不是早就打開了嗎？你到現在沒能從裏面看出點什麼名堂？」

林小芽不明白帕里斯為何突然提到這事，轉臉望着他困惑地問：「有什麼名堂？」

帕里斯笑而不答，微斂雙眸，視線落在自己手心那枚紅色的種子上。

林小芽兀自說道：「那畫室里沒什麼特別的，全部都是小奇的畫像，如果硬要說那其中有什麼名堂的話，也就是說我跟小奇這兩個學生，維拉比較喜歡小奇。其實維拉對小奇的感情，就算不看這些畫我也曉得，不然那次小奇只身前往泰坦族地，維拉也不會替他擋下克洛諾斯的致命一擊。」

「傻丫頭，我說的是畫室里正對着門的那副畫像，你沒能從畫像的眼睛裏看出些端倪？」

林小芽不語，兩隻澄澈溜圓的大眼忽閃忽閃地望着對方。

帕里斯眼角餘光瞥見她一臉的期待，便道：「維拉那段深情的告白我就不說了，畢竟告白的對象也不是你，不過，他告白的對象若是你的話，就更別指望我會說了。」

林小芽一本正經地點頭，「看得出，看得出，你只需把重點告訴我就行。」

「重點嘛……其實維拉只是給出了一個很晦澀的隱喻，他建議向氏那小子不妨做一株風信子。」

林小芽如墜霧中，茫然問：「風信子？什麼意思？」

帕里斯仍在忙着將自己的靈力注入血妖籽，同時說道：「我的理解是要他置之死地而後生。」

「啊？」林小芽錯愕萬分，「你的理解？憑什麼你的理解就是正確的？你怎麼就能從風信子推斷出置之死地而後生啊？你怎麼能在得到確切答案之前就把小奇往死里整？你這麼做未免太草率了吧？敢情命不是你的，最終他是死是活你都無所謂。」

帕里斯不語，但事實確實如她所言。

林小芽憤恨地瞪着帕里斯，假如目光可以殺人，她這兩道視線絕不啻於死亡凝視。

二人沉默了許久，林小芽猛地推開車門下了車，暴怒甩門，然後趿拉着叔叔的室內拖鞋兀自朝山下走，拖鞋太大，而且又是下山，她每走一步，半隻腳掌都向前滑到外邊，看起來頗為滑稽。

帕里斯啟動車子不緊不慢地來到旁邊，降下車窗問：「好好的，怎麼就下車了？」表情裝得一臉無辜，好像真不知她為何下車似的。

林小芽看也不看一眼，撂下一句跟你絕交，便又疾步前行，把車子甩在身後，然而兩腳終究跑不過四輪的。

帕里斯鍥而不捨地緩緩跟上，探頭問：「真要跟我絕交啊？那回去怎麼辦？你又不會越行魔法，不打算回精靈族地了嗎？」

林小芽腳子一滯，猛然想到要回去還少不得這個人帶，旋即腫著個包子臉，悶聲上車，並重重地關上車門。

帕里斯忍俊不禁，「你還可以再用力點，反正這車也不是我的。」

林小芽用鼻子哼問：「車誰的？」

「大向的，當初幫我辦完這酒店的收購手續以後，順便就把自己座駕留下了。」

大象？

看得出林小芽眼中的疑惑，帕里斯解釋道：「就是你大伯向繼揚，當年他和你父親兄弟倆一個被喚作大向，一個叫小向。」

「你好像跟大伯的關係不錯。」

帕里斯直言：「當然了，我幫了他不少人類無法辦到的事，不過最主要的還是因為你。」

林小芽哂笑：「要是他知曉你這些年來無時無刻不在謀害小奇，你看他還會不會繼續跟你保持良好關係？」

帕里斯長嘆一聲，問：「在你心裏，我就那麼壞啊？」

林小芽沉着臉不吭聲，帕里斯又繼續道：「如果能有萬全之策當然是再好不過，可是有些犧牲是必不可少的，三王的選擇也是力圖將危害降到最低，而我又何嘗不是呢？況且我的做法也未必就會將他逼到萬劫不復，風信子花開一次就會整株枯萎，若想保持到次年開花，就得把花徑、葉子和根系統統剪掉，所以在我看來，這無異於置之死地而後生。」

林小芽沉聲問：「在那個預示的平行宇宙里，小奇最終是怎樣的結局？」

帕里斯沉鬱道：「跟克洛諾斯的元神一起魂飛魄散，屍骨無存。」

林小芽聽完，頓覺心頭一痛，忙「嗚」一聲捂著心口，眼淚瞬間如斷線的珍珠滾滾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