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心病之源（三）

向奇皺眉看着林小芽，眼神中儘是無奈，又不得不耐著性子解釋：「你也知道帕里斯有預知未來的能力吧？」林小芽點頭給出反饋後繼續道：「這種能力我們不妨假設為時空穿梭的能力，他可以從未來回到過去，去對曾經犯下的某些錯誤進行一次甚至是多次修正。」

林小芽瞠目結舌，「穿越？」

「可以這麼說。」

「照你這麼說，帕里斯穿越回去改變歷史，那麼延續至今的歷史真相也只有一個才對，為什麼你們會有雙重記憶？」

「延續下來的正是我們現在所處的現實，然而曾經發生過的事情是抹殺不掉的，不管重來幾次，只能被掩蓋，就像科幻小說中所提到平行宇宙，在歷史被篡改的那個瞬間，便又生成了另一個時空，這些改動對於低階神性或者普通生靈是無法察覺的，但是對於高階神性的神祇，每到某個特定的時間節點，便會自然而然地有所感知。」

林小芽忽然想起帕里斯曾說過自己億萬年以來一直沉睡在鏡湖湖底的神殿中，後來是她從未來穿越回過去並哭着求着他才決定離開鏡湖到外面的世界去的，或許現實真如向奇所講述的那樣存在着多個「平行宇宙」，那麼帕里斯又是為了什麼而篡改歷史？他究竟想要得到什麼樣的結果？

向奇似已洞悉林小芽內心所想，不等她問就主動分析：「姑且把他大肆屠戮海妖族被稱作嗜血精靈的那一次歷史當作初始版本，由於剛出世，對外面的世界一無所知，所以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依照本能行事，也因此犯下了不少令自己後悔的罪行，而照現在我們所在的這個現實來看，海妖族慘案、海妖王遇害，以及海妖族的大祭司慘遭施暴這些錯誤都已得到了修正，也就是說他用現在的行為準則回去規範當初那個不諳世事的自己。」

林小芽眉頭舒展，欣慰道：「原來帕里斯也是一個善良的人啊。」

「善良嗎？」向奇似笑非笑，回眸瞟了她一眼才繼續道：「你忘了他曾兩次用天使聯盟刺穿你的心臟？你忘了叔叔也就是他親手做出來的傀儡臨終時要你不要相信現在這個帕里斯的囑咐了？你從不曾懷疑他跟維拉、跟泰坦遺族之間的關係？還有……」瞧見林小芽逐漸沮喪的神情，向奇灼灼的目光不由得黯淡了幾分，頓了頓，才低聲問她：「你覺得今天我被他帶走也無所謂嗎？」

林小芽猛然抬頭，斬釘截鐵道：「怎麼可能！我當然不希望你出事，我要你平平安安的，就像現在這樣好好地站在我面前。」

「真的？」向奇的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哀傷，但那絕非出於對對方的不信任，而是對無法逾越的現實所感到的絕望。

林小芽伸手拽住向奇的衣角，輕聲說道：「是真的……或許小奇你在我的心裏不如精靈族重要，但是你絕對絕對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向奇是個容易滿足的人，只因林小芽的一句話，剎那間心田春暖花開，笑容瀲灧，點頭應道：「嗯，我信你。」

「對了小奇，你是怎麼知道今天那個黑斗篷就是帕里斯？」

「氣息，雖然他事先刻意隱匿，不過在靠近的剎那還是隱隱可分辨出來。每個人的氣息會因靈力和血液而各不相同，帕里斯的氣息我記得。」

儘管冥王沒能從氣息上分辨，但是在她危急關頭，帕里斯兩次出手相救，而且還在荊棘叢的外圍佈下了結界，憑這兩點，哈迪斯也已猜出他的身份，看來要瞞過這兩人着實不易。

林小芽順着帕里斯可能跟泰坦神族是一夥的設想琢磨，不禁又陷入忐忑中，「帕里斯篡改歷史恐怕不僅僅是為了修正自己的以前犯下的錯誤……」

「假如他真的是泰坦神族的人，那麼他們所追求的結果就不難猜測了。」

答案呼之欲出，林小芽憂心忡忡地接着說：「幫助前任神王重生，並復辟舊日王權。」

「你很擔心泰坦族重新統治這天下？」

「每一個朝代的更替都伴隨着流血犧牲，神仙打架，百姓遭殃，泰坦族的勢力若是抬頭，這天下必定又要經歷一番生靈塗炭，民不聊生，打仗有什麼好的，為了那麼一小撮人的利益，就要那麼多無辜的生靈為他們的權欲、貪慾埋單，我討厭那樣的局面，我希望大家可以在一個和平的環境裏安居樂業，幸福快樂地生活。」

向奇忽然伸出食指，在她的眉心處左右推了推，笑說：「幹嘛皺着眉頭，往好處想，他們之所以重新來過不就意味着上一次沒能成功嗎？」

「可是他們就像打遊戲那樣可以重新讀檔，而我們只能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一次過，這樣很不公平啊。」

「那就盡人事聽天命好了。再說你也不必過於擔心，我說過神性較高的人每經過一個特定的時間節點時，便會自然而然地記起過去那段被掩蓋的記憶，儘管我們不像敵人那樣有充足的準備時間，但是能臨時想到些提示對我們後面的計劃多少也能有點幫助。」

「敵人……」林小芽喃喃重複這個詞，帕里斯就這麼被劃到了對立面，想起生日那天他特意帶她到人界去慶生，想起兩人在公園的湖上泛舟被鵝霸追趕的情形，還有今天白天冥王向她揮刀時，帕里斯飛撲過來將她護在身下的情形……或許帕里斯是這個天下眾生的敵人，但不是她的敵人，「小奇，我……」

向奇對林小芽此刻的心思瞭然不惑，包容地笑笑，說：「你不用勉強自己選邊站，坦白講，帕里斯除了剛開始時刺你的那兩劍，之後似乎待你還不錯。」

林小芽嘗試着為帕里斯辯護：「他跟我們只是立場不同，而且他現在不是正努力變成一個善良的人嗎？」

「你是說關於海妖族的那些事？」

林小芽點頭，「嗯。」

「你還真是天真啊，小芽妹妹，」向奇喟然嘆息，「如果結合他和逐幻現在的關係來看，你還覺得他後來這麼做純粹是出於善良？」

「現在的關係？」林小芽意識到帕里斯對外宣稱逐幻，這位海妖族的王妹同時也是大祭司是他的未婚妻，可帕里斯曾親口告訴她逐幻只是他名義上的未婚妻，純粹用來擋桃花的，她當時就信以為真，可接下來向奇的一番剖析便動搖了她對帕里斯的信任。

「你可能不太了解男人，所以不明白他這麼做的用意。」向奇雙手抱臂，倚靠這窗欞幽幽說道：「對於一個不諳世事、純粹靠本能行事的男人來說，能在第一眼就將之據為己有的人當然就是心儀之人，說白了叫一見鍾情，然而到後來他也明白，即便得到了人也捕獲了芳心，可橫亘在兩人之間的血海深仇是無法幸福地走到最後的，於是乎，趁著穿越回過去的機會索性就把當年自己後悔之事給修正了，所以現在，西部精靈國的邊境結界不但憑藉着海妖王髓骨得以加固，而且精靈和海妖兩族締結聯姻，逐幻甚至還主動讓帕里斯活取自己的髓骨，用作這座古堡結界的陣眼，若非兩人感情篤厚，那姑娘又怎會犧牲到這般地步？」

的確如此，讓人活取髓骨的過程必定經歷一番生不如死的折磨，而且稍有不慎還會搭上性命，也只有真心相愛的情侶才願意為對方承受這樣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