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圖畫

第64章 圖畫

桑永壽看出李雲澤的拘謹,笑道:「園中雖然鄙陋,但經小女之手,還是有可觀玩之處。小友可在園中逛逛,摘幾個果子解渴。老夫先去採摘點瓜果,好管待賓客。」

李雲澤下到田中,但見周遭植滿了各種各樣的靈蔬、靈果,瓜蔓牽纏,果苗茂盛,田園之趣盎然。又兼靈霧繚繞,靈氣充足濃郁。心道:我要是有這麼一片靈田就好了,想吃什麼種什麼。

這許多的靈蔬靈果,他也認不了幾樣,隨手摘了一個扁圓形的小瓜,入口香脆,汁水如蜜。本來還想着在此做客,還需矜持,莫要讓人笑話。仍是忍不住被美味勾動,又摘了一個。之後,強忍饞蟲回到敞軒之中。桑永壽見了笑吟吟點頭。

桑永壽一邊採摘瓜果,一邊思量女兒的事。一大早,桑天語便要去探望郭威令,被他以尚未過門不好冒然前去勸住了。但桑天語的焦慮溢於言表。

桑永壽清楚她是怕江津派發生變故,傷及張浩宇。恰好張浩宇傳了信來,一次三封。

桑天語感到很奇怪,桑永壽則心頭大怒,他自然知道是什麼緣故。還不得不忍着怒火欺騙女兒:興許是太過急切,一時話說不盡,臨時又添加了幾句。

一封曰師傅驟然遭劫,事發突然,婚期只能后延,讓她切莫多心,待師傅病情穩定之後,在計議婚事。

一封通道他師傅雖然兇險,但暫無性命之憂。門中上下一心,又得九盟相助,諸事無虞,請她不必憂心。

一封雲近段時日他要照顧師傅,並替師傅打理門派事務,脫身不開,讓她先隨父親回萬山城。

看到女兒看過信后,一臉放下心來的樣子,桑永壽之前對張浩宇有多少滿意,現在就有多少怒火。

桑永壽始終想不明白,郭威令是個聰明人,三生子之中挑上一個,與自己的女兒結親,豈不是皆大歡喜之事?為何要三個人齊齊糾纏自己的女兒,到底要做什麼孽?

自己與他沒仇沒怨,女兒經此事也只是名聲受一點影響,此外無害,可以斷定不是尋仇;

與自己成為親家,可以得到一個強大的臂援,而反目成仇於江津派有害無益,可以斷定不為牟利;

大張旗鼓求娶,卻暗藏欺詐,談不上笑傲權貴,可以斷定不為求名。

算來算去,只有兩種可能,一是與那三生子的修行有關;二是郭威令根本沒把江津派放在心上,另有陰謀籌劃。

桑永壽將摘好的靈果洗凈,分裝兩盤,吩咐家僕,一盤青果送給二女兒,一盤甜瓜送給小女兒。他這兩個女兒說來也怪,二女兒性子喜熱鬧,卻喜歡吃清淡的食物。小女兒喜靜,卻喜歡甜辣等味道濃烈的食物。

想到女兒受到的委屈,心頭冷冷一笑,不論你想做什麼,有我桑永壽在,休想成事!抬眼看到門口處,余書元與桑安、萬聚財、桑七三人春風滿面,談笑而來。

桑天籟擱下畫筆,審視着面前的畫作。畫上是昨夜的場景,主位上是他的父親桑永壽,筆直端坐,緊握扶手,平靜外表下怒意深藏。西側兩個年輕人,李雲澤身體稍傾,正對着桑永壽說着什麼。楚天闊身體稍後仰,彷彿要撇清關係。東側是一個女子的背影,是她自己。

錦瑟湊過來:「姑娘,這姓楚的怎麼只畫了半張臉?」桑天籟道:「這人我不喜歡,又不能不承他的情,只好折中,畫上一半。」

錦瑟吐了吐舌頭,將桌子上的另兩幅畫卷展開,一幅是畫的是文清山中,有李雲澤與汪不屈。一幅是在迭翠樓前,李雲澤攔門而立,另一個沒有面孔的人慾闖門而入。自然是楚天闊了。

桑天籟被畫作勾起記憶,第一次見他,只是一個稚嫩少年;第二次知而不見,他路途窘迫,賣藝賺取盤纏;第三次見面,感覺卻是趨翔閑雅,辭令遜敏,短短几年,脫胎換骨。更奇的是,每次見面,都或多或少承他恩情。心緒莫名躍動了幾下,一下子又想到姐姐的事,嘆了口氣,將三幅畫緩緩捲起。

錦瑟察言觀色,看到桑天籟臉上一停即去的寂寥,眼珠一轉道:「姑娘,剛才送甜瓜的人說,郎主在後園宴客,請的是東華派的余書元真人!外面都說東華雙英七子如何如何了得,這位余真人更是智略無雙。不如咱們偷偷去瞧瞧?」

桑天籟將三幅畫卷裝入一件青緞畫囊中,封口處寫下「李雲澤」三個字,道:「你要是想去,就自己去。莫來攛掇我。」錦瑟伸了伸舌頭,道:「那我就去了。」

黃昏時候,郭威令拿到一張紙。紙上畫着一些黑色直線,既無文字,也無其他圖案。

郭威令將右手懸壓在紙上,一團黑霧從掌心撲到紙面,與黑線融為一體。詭異的是,黑線將黑霧吸收之後,竟然像春睡過後的蟲兒一樣,軟綿綿伸了個懶腰,緩緩爬動了起來。爬著爬著,一分為二,二分為四,不斷分割組合,變換形狀,最後形成一幅簡易的圖畫。

畫很簡單,就像小孩子塗鴉,一個小圓圈就是人頭,一個小圓弧就是笑容,一個長條橢圓就是人身,一個方形就是坐席,一個長條加底下畫一根木柱就是几案,一共五個人像,分幾而坐,其中四人身上分別寫了一個字:壽、安、財、七、元。另一個沒有標註,意為不值得留意。

郭威令看着手中的圖畫,將目光停留在一彎小圓弧表示的笑容上,沉吟片刻,手掌懸在紙面上,黑色的筆畫一點點化為霧氣,融進他的掌中。留下一張無絲毫痕迹的白紙。

桑永壽宴請余書元不是秘密,但宴請的目的是什麼?不會只為了對付自己。江津派有幾斤幾兩,他自己心裏清楚,余書元和桑永壽也清清楚楚,對付他,動動小手指就夠了,用不了如此大張旗鼓。

一定還有別的圖謀!密間特意畫上幾個人臉上的笑容,傳達的信息是雙方已經達成交易。可惜,密間身份太低,探聽不到交易內容這種級別的秘密。

李雲澤跟隨余書元出了桑府。余書元笑容滿面,李雲澤則垂頭怏怏。之前與楚天闊共同行事之時,也曾思及對東華派的利弊。

但在挽救他人的正氣和得與佳人親近的私心共同促使之下,將東華派放在一邊。今日見到余書元,思及他的恩情,心中滿是愧疚。

緊跟到余書元身後:「真人,我……」余書元頭也不回,擺手止住他:「此事非你之過。細論起來,是東華派連累了你。所以,無須因此自責。」

余書元邊走邊道:「這件事讓你去做,你能不能做到?」這個問題李雲澤已經仔細思考過,連連搖頭:「做不到。」接着提醒道:「真人,九盟對江津派滲透很深,不得不防。」卻隻字未提江津派。

余書元笑道:「可是昨夜之行異常順利,所以覺得江津派無用?」李雲澤點頭承認,他們兩個鍊氣期的小嘍啰,在有十餘名金丹真人、上百名築基修士的江津派中,來去無其他人發現,只能說這個門派自身有大問題。

余書元鄭重地道:「記住,厲害都是相對而言的,一水還比一水長,一山還比一山高。我若是派何雲同去,一樣可以悄無聲息,來去自如。為何?非是何雲同能耐超凡,而是有東華派在給他做後盾。舉例而言之,澆灌五畝之田,萬頃之水,只須掘開一個小口,水瀉而下,半日即足。而三尺之窪,流出五步必涸。」

李雲澤聞言怵然而驚,是啊,自己有什麼資格瞧不上江津派?可以對江津派為所欲為的是九盟,是東華派。離了門派家族支持,哪怕是金丹修士,面對江津派也得退避三舍。不禁為自己的自大而慚愧。

余書元接着道:「水性就下,向上最難。一汪小水潭想要淹沒高山,除了不斷蓄積水量,一點一滴抬高水面,把自己變成汪洋大海之外,別無他途。其他的事與物亦然。或許你要問,為什麼大派大族的弟子往往能夠年少成名?借勢借力借名而已。好的出身給了他們更好的環境,更高的眼界,更全的經歷,更多的無所顧忌。」

李雲澤衷心感激,余書元說這些,為的是教育他,一不要妄自菲薄,以為自己大不如人。二要日新日進,想要有大成就,必須點滴蓄積,壯大不止。

余書元看到李雲澤誠心受教的模樣,心底喟然一嘆,這個年輕人真誠、聰穎、勤奮、好學,不足之處就是太過於聽話,對長輩的教誨不加懷疑。他說這麼多,更重要的一層意思,是怕年輕人機緣巧合見過大場面,往往就會幻想自己已經進入這個層次,其實只是一重幻覺而已。李雲澤沒有理解到這一層,他也不願點透,太直白的話,沒有個人思考,並不能起多大作用。

余書元挾了李雲澤一路御空,不消幾日便靠近了西林小鎮。在鎮外七八里處,遠遠看到一股濃煙直衝天際。李雲澤還在奇怪,何人無聊放火。余書元一聲怒嘯,陡然加速,奔行如電,幾個呼吸,便趕到鎮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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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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