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取火
余書元笑道：「我一直在你身後，想看看你如何應對。雖然算不上好，也差強人意了。」李雲澤忙問哪裏做得不對。
余書元問道：「巴掌大地方，喊一聲沒有回應，你再喊有什麼用？」李雲澤當時不停呼喊，更多的是想給自己壯膽。余書元接着道：「喊我無應，要麼我不在此地，要麼出了變故，你再找來找去有什麼用？」此時心態冷靜，李雲澤也覺得所作所為毫無可取之處。
余書元道：「你定然想，應該躲起來觀察形勢，徐圖進退。」李雲澤點頭。余書元道：「這只是下策。」李雲澤不解，忙問：「那上策呢？」余書元道：「逃，我一個築基修士都面對不了的局面，你留下來能做什麼？什麼情況該退，什麼情況該逃，自己要清清楚楚。」
李雲澤沒想到是這個答案，「可是……」連着說了幾個可是，卻不知該怎麼接下文。余書元道：「可是一個人逃走，豈不是不仁不義？對不對。」李雲澤連連點頭。
余書元道：「走上修士這條路，就要拋棄人世間的俗念。修士求的是道，每個人的道不同，故而大道獨行。求道之路，是生是死，是窮是通，各人自承其果，與他人無關，他人之因果也與己無關。」頓了一頓，接着道：「用人世的準則走出世的路，走不通。同樣道理，用出世的準則走人世的路，也是死路。」
李雲澤一時難以轉換，想了想道：「真人，天下的宗門多倡導弟子友愛互助，修士結成道侶的也常見，該當何解？」余書元道：「宗門成立的初衷，本就是為了傳承弘揚道法。再者，修士拜入宗門，是為了安享同門的友愛互助，還是為了受法證道？友愛互助是其中一條途徑，受法證道才是最終所向。道侶亦然，道法相契、品性相合結成道侶，為的是對彼此修行有助益，如若不然，所求的便是情而非道。」
怕李雲澤心入岔途，接着道：「大道獨行，並不是要絕情絕性，而是要更加清楚己與人的界限，自行擔負道途中的緣法因果。」
李雲澤恍恍惚惚，似解非解，忽然想到一個問題：「真人，若有人強取豪奪，殺戮成性，其他修士無端遭劫，又當何解？」問完，心虛地補了一句：「真人，我心思愚笨，還是有些不夠明白。」
余書元不但不惱，反而對他窮盡邊際的態度很是喜歡，道：「念起緣生，事起果生。若你那日被兩個漠北人殺死，是該怨我，還是該怨你，又或是該怨兩個漠北人？」
李雲澤豁然明白了，修士的一切行為以求道證道為旨歸，萬事求諸於己，而非仰賴於人，生如此，死亦如此。雖身在熔岩洞窟，一股清涼，由內而外洗滌全身。
余書元見他明悟，十分高興，接着道：「咱們繼續說尋寶的事？探險尋寶乃取天機之事，要善於用巧，而避免用力，用智慧與天地博弈，心細而膽壯。膽不壯遇事先怯，實力發揮不出來，心不細莽撞而為，很容易把自己陷於死地。」
李雲澤將余書元的話牢牢記下。隨後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真人，您說的寶物到底在哪呢？」余書元一指岩漿池，道：「就在這裏面。」
說完騰身而起，半空中拔出一把長劍，劍光明耀，朝黑色岩層斬下，留下兩道劍痕，一橫一縱，十字交叉。隨後一道掌影擊在交叉處，黑色岩層便以此為原點，沿着劍痕，先波浪一樣，一圈一圈碎裂翻開。
余書元折身而回，長劍上還插著那圓柱形的怪物。岩層也全部翻卷過來，露出地下粘稠紅艷的岩漿。李雲澤道：「真人，這是什麼怪物？」余書元道：「一隻還未成形生靈的火怪。看樣子是一塊頑石受寶物靈氣孕育有了些許靈機。」
李雲澤聽了心中歡喜，這寶物連頑石都能孕育生靈，若是自己得了，最起碼修為也能突進一大步。瞪起眼睛往岩漿里看，除了岩漿仍舊尋不到別物。
余書元見他模樣，暗自好笑，目中靈光一閃，瞅准岩漿池內一縷琉璃色的火苗，一躍過去，運起靈元將火苗裹住，回到原處，攤開手掌。李雲澤看到小拇指大小的一縷火苗在余書元掌心搖晃，色如琥珀，明澈無瑕。
余書元道：「天地之間，火有四類。取暖照明，尋常所見，乃是凡火。凡火之外，有天火、地火、人火。天火性烈，傳言無物不焚；地火性平，持久穩正；人火性巧，變化由心。」
「天火乃是傳說中物，傳言紫陽宗開山祖師紫陽子曾得到過一縷天火，從而修為大進，成為一代大宗師，更使得紫陽宗煉器之術獨步雲洲，只是誰也沒有見過。而且從那以後，雲洲再未有過天火的傳聞。」
「地火類別最雜，大致可以分為地心火、玉心火、岩心火三大類，地心火質性最佳，只是深藏地底，渾然一體，可以引用而不可以煉化；玉心火居於玉髓之中，萬年始生，又萬年乃壯，又萬年方得靈，若能得生靈的玉心火煉化，於煉器一道大有裨益。岩心火多生於火靈氣濃郁之地，乃火靈氣聚積溫養而成，生於自然，卻難以成靈，威力較地心火、玉心火大為不如。」
「人火則是修鍊火屬性功法的修士，築基之後由本身靈元溫養而成，是以操控最為得宜，高階的煉器修士最喜用此。不過用人火煉器十分耗費靈元，多用以煉製特別精細的靈器部件。」
「這一縷琉璃火，乃是岩心火中的一種，乃是地下岩漿千載火氣凝聚而生，雖然威力偏弱，火溫稍次，烈性也不足，但有一個好處，與火靈氣十分親近，若是環境得宜，可以自行不斷生長，遠勝其他優質靈火。修士若煉化了它，可以自動吸納火行靈氣融入自身靈元。你靈根不佳，煉化了它，最起碼可以為修行添助益。」
李雲澤聽了，原來寶物並不是自己所想的吃了便可修為大進的天材地寶，不過這琉璃火也不錯了。興沖沖就要伸手去抓，被余書元一巴掌拍在手背上。只聽余書元斥道：「小子不要命了。」李雲澤訕訕，一時被寶貝沖昏了頭。
為了讓李雲澤知道琉璃火的厲害，余書元伸手將一塊海碗大的石塊吸入掌內，放在琉璃火之上。炙烤數個呼吸之後，遞給李雲澤。
李雲澤伸手一接，石塊的熱度剛剛傳到指尖，手指所觸，整個石塊化為飛灰。原來，石塊在琉璃火炙烤下，已然化為灰燼。只因余書元修為深厚，用力在有無之間，故而在他手中依舊保持外形完好。李雲澤一碰，外力加於其身，便頃刻失去平衡，散落一地揚塵。
余書元將煉化之法詳細講了一遍，末了道：「這火山之所以沉寂，都是因為火氣被這琉璃火吸收了。若是沒了它，火山怕要重新肆虐。我輩修行中人，一切得之於天地，亦要顧念天地之所需。故而，煉化一半就好，莫要為了一己之私，而致一方之害。」
李雲澤聽到還有這般緣故，不敢多取。依吩咐煉化了一半，將剩下一半拋回岩漿池裏。審視內腑，一縷小火苗藏在氣海火行靈元之中，安靜的像一朵小花。周圍一顆顆火靈氣朝自己匯聚過來，被琉璃火吸納進靈元之中，一些融入靈元之中，一些被琉璃火自己吸納。雖然量少，但長此以往，要省下自己不知多少時間。余書元將圓柱怪物收起，帶了李雲澤返回山頂。
重見天日，李雲澤喜滋滋伸出手掌，運轉口訣，一縷小火苗出現在掌心，隨即便看到周圍五尺之內植被幾個呼吸之間就被烤乾水分，迅速乾枯，忙將琉璃火散去。余書元道：「記住了，莫要在人前瞎顯擺，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世上的壞人比你想像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