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靈石

第38章 靈石

天色微明,風雪不止。李雲澤不知道走了多遠,也不知道現在到了哪裏。目光到處,盡皆白雪皚皚。

一夜頂風冒雪,縱有靈元護身,李雲澤也大感吃不消。找了一處背風之地安身,掰開那修士的手一看,靈石已經變為透明,輕輕一碰化為粉末。

李雲澤既高興又心疼,高興的是這修士既然能吸收靈石中的靈氣,說明傷勢能夠挽救,自己沒有白忙;心疼的是一夜之間,靈石就用去了四枚。從懷中又掏出四顆靈石,依依不捨地塞入修士手中。

戈壁之上,大雪之下,處處雷同,根本無法判定方向路徑。李雲澤思來想去,冰天雪地里趕路對傷者不利,說不定會加重傷勢,不若原地療傷。天黑時,李雲澤忍住心疼,又在那修士手中重新換了四顆靈石進去。

第二天天亮,那修士終於有了一絲清醒,李雲澤扶他盤膝坐好。剛想問話,那修士將手中靈石擲於地上,也未見有何動作,一顆靈石又出現在手中。比之李雲澤的明顯不同,翠色瑩瑩,靈氣逼人。李雲澤將地上的靈石撿起,乳白色尚未盡退,內里還有不少靈氣,收入懷中放好。

不一會,那修士周身白霧升騰,身下積雪緩緩化開,露出一片圓形的地面,圓圈不斷擴大,一尺、兩尺、三尺……一丈、兩丈,直擴大至三丈方圓。李雲澤立在修士身旁,望着天上風雪辟易,地上積雪消融,溫暖和潤如處春日。

李雲澤怕驚擾到修士療傷,慢慢退至圓圈之外,找了個背風的山窩,生了一堆篝火,一邊烤火一邊尋思如何找到回去的路徑。冷不丁身後有人道:「雪天篝火,小友好興緻。」一轉頭,他所救的那名修士,正一臉笑意地看着他。

這人身長八尺,看着中旬年紀,卻兩鬢蒼蒼,面色煞白,衣服上血污斑斑。然而挺立在風雪中,毫不顯狼狽,宛若一株蒼松,從容灑脫,風采湛然。

李雲澤忙起身,道:「真人,您的傷好了?」

那修士挨着李雲澤坐下,示意李雲澤也坐,笑道:「都是外傷,沒什麼礙處。倒是累你跟着受了驚嚇。」他墜落在地時,傷重無法行動,靈台清明未失,李雲澤應對的膽大心細,着實令人稱讚。

這修士道:「我姓余,名書元。是東華派二十三代弟子。」李雲澤得知對方竟是東華派的真人,忙鞠躬行禮,道:「小可李雲澤,見過余真人。」

余書元聽了這個名字,立馬記了起來。武梁城中溪君被擄一案的卷宗他是一一看過的。這個少年與案情無關,枉自坐了數日監牢。不料半年後北地相逢,還救了自己一命。繼而問道:「你是哪裏人氏?家中還有何人?」

李雲澤與余書元交談半日,只覺這位真人言語之間毫無高階修士居高臨下之態,與之相處,如沐春風。見他動問,當下一五一十地將自己家世、籍貫統統告訴了余書元。

余書元看着李雲澤似笑非笑道:「前天,看你在那兩個漠北人跟前,臨危不亂,機警敏銳。這回怎麼這麼實誠了。也不求證我身份的真偽,就把自己的根底和盤托出。若我是邪修怎麼辦?小子,古人云:逢人只說三分話。這是古人裁度出的分寸,既不傷人,又不傷己。」

李雲澤剛想說:你看起來不是壞人。陡然記起汪不屈,初見之時,也是親切和藹。一時怔忡,人之善惡,該如何辨別呢?

風雪越來越大,毫無停止的跡象。兩人在風雪中,圍火而談。李雲澤好奇問起剛才余書元療傷時所持的靈石,與自己所見大為不同。

余書元取了那顆翠色靈石放在掌心,道:「靈石像人一樣,有時也會出現一些怪胎。比如,這顆靈石,如果把它放在靈石堆中,它會吸凈其他靈石的靈氣。」

李雲澤聞所未聞,一臉驚奇,盯着余書元掌中的靈石,左看看右看看,這顆靈石與其他靈石形狀上沒有什麼不同,最多就是略大了幾分罷了。余書元直接將靈石拋給他,道:「你可以試試。」

李雲澤將方才撿的那兩顆靈石取了出來,小心翼翼靠近翠色靈石。兩顆靈石中的白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變得越來越透明。而翠色靈石顏色越來越翠。十數個呼吸后,兩個靈石完全透明,接着粉碎。

親眼見到這一幕,李雲澤心道:要是我有這種本事就好了,把其他人的靈元吸過來為己用,豈不是省了很多修行時間?旋即暗笑自己貪心,又忍不住讚歎造物之神奇,問道:「真人,它一次能吸多少顆靈石的靈氣?」

余書元道:「它無時無刻不在吸取靈氣,只是快慢不同。若其中靈氣空竭,數個呼吸,便可吸盡一顆靈石,第二顆便會慢上一些,如是次第衰減,十顆靈石便需一日,一月最多十五顆靈石,一年下來,也不過十八九顆靈石。」

原來有這般限制,想想也是,要是它能夠無窮無盡吸下去,豈不是說天下所有靈石的靈氣都能轉移到它身上?若是如此,它可稱得上是天下一等一的寶物了。李雲澤想到這裏,猛然心裏冒出一個疑問:「真人,您說世上有沒有靈石成精的妖?」

「靈石成精?」余書元想了好一會,儘管他讀書廣博,也從未典籍中見到過靈石成精的記載,也未在世間聽聞有靈石成精的故事。按說頑石可以成精,靈石當然更有可能了。恰恰相反,妖界出過不少石妖,現如今妖界便有一位本體為石的大妖,但都是山石玉石之類,反而是靈石成精從未有聞。

這個問題有意思,問出這樣問題的人更有意思。余書元看李雲澤的眼光登時有了不同。李雲澤見余書元久不回答,心道,是不是自己的問題太不着邊際了。訕訕地將翠色靈石遞迴給余書元。誰知余書元手一揮,道:「你拿去玩吧。此物有一樁好處,只吸靈氣,不取雜質,相當於提純了靈石中的靈氣。平日裏用靈石餵養它,修行時取用,於修行極有益處。」

李雲澤忙道:「這太貴重了。小可承受不起。再說了,小可也沒幫上什麼忙,全賴真人自身修為深厚。」

余書元道:「你以為我是謝你救命之恩嗎?只是看你對我脾胃,送你玩罷了,只管收下。」李雲澤道:「真人,小可不過是個練氣初期的修士,放這樣一顆靈石在身上,徒遭人覬覦。」

余書元笑道:「知道懷璧其罪、財多招禍的道理,不錯不錯。儘管放心拿着,我傷勢尚未痊癒,還得要你跟我一段時日,就當雇你保護我的工錢。」李雲澤還要再說,余書元斥道:「我一介築基修士,送給晚輩的東西,豈能收回?」李雲澤只好閉口不言。

余書元檢查了一下傷勢,行動已然無礙,道:「小子,你帶着我一路往南,是何打算?」李雲澤道:「晚輩估量,那兩個漠北人定不肯善罷甘休,說不定在西林鎮附近守株待兔。」余書元對這少年的讚賞又增了一分,道:「你沒料錯,若是去往西北,剛好自投羅網。」言罷,將李雲澤挾在腋下,騰空而起,往北凌城而去。

李雲澤被余書元帶在身後,風雪盡被余書元擋在身前。余書元在北凌城外十數里處停下,時而靜靜思索,時而四向遠望,面上說不清是留戀還是惆悵。李雲澤隨着他的目光,四下看遍,寒風蕭索,雪滿荒原,別無他物。忍不住問:「真人,咱們不進城嗎?」

余書元搖頭。李雲澤道:「城裏有醫館,您的傷……」余書元隨手拂在李雲澤後頸,李雲澤眼前一黑,便昏睡了過去。腦中的最後一個念頭:怎麼又是一個汪不屈。

約一刻鐘后,北凌城方向來了一名築基中期修士,身形瘦削,神情勇毅。遠遠看到余書元,驚喜地道:「師兄,好久不見。」

余書元也笑道:「楊城主,久違了。」來人身法更快幾分,道:「師兄又笑話小弟了。」到了近前,看清余書元一身血污,大驚失色,道:「師兄,您受傷了?嚴不嚴重?」余書元道:「外傷而已,不足為慮。」

楊城主看余書元面色雖然蒼白,並無大患之狀,才安了些心,恨聲道:「師兄,誰傷了你?小弟去殺了他!」余書元道:「書石師弟,這個待會再說。」楊書石一拍腦門:「看我,怎麼能讓師兄待在野外。咱們快進城,小弟那裏有上好的傷葯。雖然是外傷,也不能大意了。」

余書元道:「不急。楊師弟,江津派那邊有什麼動靜?」楊書石道:「一個多月前,向春明在附近兜了一圈。」余書元沉吟了一下,道:「楊師弟,有兩件事你馬上去辦。其一,散佈消息。說我在漠北遭了暗算,一說下落不明,一說安然返回。讓人摸不清虛實最好。其二,去西林鎮叫上言師弟,到漠北休律部大鬧一場,別的不用留意,文書之類的,能搶多少是多少。」

楊書石滿口應下,心裏想的卻是傷了師兄的是漠北蠻子,一定要殺他們個人仰馬翻。對余書元道:「小弟馬上辦。師兄先去城中休息,身體要緊。」

余書元道:「愚兄就不進城了,免得露了行跡。」楊書石急道:「那怎麼成?師兄身上有傷,小弟一定得把師兄安置好。否則,小弟擔不起責任,還請師兄體諒。」余書元道:「既如此,勞師弟送我去林里鎮。」林里鎮是北凌城最南方的一個鎮子,因為靠着沌河,繁華不輸一般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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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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