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來客

第149章 來客

第二個上去的是一個看起來張揚跳脫的修士,下巴高抬,雙眼似閉非閉。一個跨步,便從岸邊到了水潭中央,直接動手。

一面黃色小盾出現在身前,是土行靈術中最基礎的土盾。這修士並無將土盾用作防護之意,而是將之推向對面的女子。隨後又是一面土盾,緊跟而上。而後,第三面、第四面…第七面,奇的是這些土盾越往前越大,至女子面前已有近丈大小。

七層土盾閃著黃色輝芒,像幾張金色的書頁,這修士看出來女子術法詭異,其用意乃是迫使女子與之正面接戰。

李雲澤料不到土盾還可以用作攻擊的手段,想想道理上沒有偏差,攻與守本就是一體兩面,陰陽轉換不足為奇。是自己的腦子被術法的解釋限制住了。

女子不緊不慢,招出一支光華琉璃的水矛,一把握在手中。大多數的靈術有光有影,但卻無體無形。女子這一手凝虛為實,又引起一陣驚詫。

矛尖前指,刺向土盾右下。第一面土盾應聲而破。土盾本就是最基礎的靈術,防護之能一般,又放大了這許多倍,堅固程度自然大降。後面的土盾破后,水矛無任何損傷。青士將水矛一拋,反手抓住,擲向對面。

對面修士求的就是正面交鋒。這人貌似對土盾有特別的偏愛,又是招出一面土盾,雙手一合,竟將土盾壓縮至拳頭大小,迎向來勢洶洶的長矛。

這修士也沒指望土盾能將長矛擋住,只期能阻上一阻。土盾之後,手掌外伸,將岸上的一團泥土吸入掌中,三捏兩捏,也捏成一把長矛,擲向水矛。

水、土兩隻矛在空中相遇,矛尖針鋒相對。最終水矛略勝一籌,土矛散成一團泥土,水矛仍舊。這修士扭頭退出水潭,徑直離去。

李雲澤很驚異這修士的土行術法,無論是以盾為攻,還是土盾的擴大縮小,抑或是最後的捏土成矛,都別出心裁,讓人眼前一亮。應該還有很多後手,怎麼就認輸了。

心裏着急,卻找不到人請教。情急之下,使出五識得一術傾聽四方可有人談論。果然有人問身邊之人,還沒分出結果,怎麼就認輸了。答道:「用了好幾種手段,破不了人家一根水矛,打下去有何意義。」

陸續又有幾人進入水潭,無一例外都敗在女子手下。這回觀戰的東華弟子急了,越到後面出手的人,越是對自己身手有自信的,然而連戰連輸,那麼多人竟然奈何不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丫頭。傳出去,東華名聲何在?

李雲澤聽到周圍東華弟子紛紛猜測客從何處來,有的說傳聞紫陽宗的水凈散人收了一個天資絕高的弟子,八成就是她了;有的說定然是哪個不出世的大能親傳高足,否則怎麼好多手段聽都沒聽聞過;有的說五行親水,莫不是妖族那邊來的。

又道不能就此認輸,得把門中的幾位師兄請來撐場子,這個說去請萬師兄,那個說去請曾師兄,好多修士都急匆匆離去。

等了一刻鐘,一時無人登場。女子環顧一圈,如來時一般,步步生蓮,回到岸邊。旁邊有東華弟子不樂意了,喊道:「別走啊,後面還有高手呢。」

女子停步,立在岸邊,道:「好,定要領教。」

李雲澤也學過水行術法,女子對水行書法的運用,帶給了他極大的震動。他甚至有種感覺,靈術在女子手中,已經超出了術法的範疇,頗有當做靈器使的意味。

女子每一戰都只用了一門靈術,每一門靈術都有讓人意外之處。第一戰的水索脫而復控,第二戰的水矛凝虛為實,第三戰的水幕反彈靈術,等等,之前還覺得自己對五行初階基礎靈術的掌握已經頗具火候了,現在一比,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女子所用的靈術品階都不會低,操控的精細之處,如臂使指都不足以形容。而東華派的修士,在靈術的水準上不如女子,但每個人對靈術的使用都有自己的理解,比如說第二個修士用土盾來攻擊,土盾還可以變化大小,又捏土為矛,用實物增加靈術的威力,這些自己想都沒想過。

看來自己還不夠努力,也不夠用心,只一味練習,而不去思考每門靈術的意義是遠遠不夠的。余真人讓自己製作兵器模型的做法值得參考,往後練習,一門靈術至少要想出十門用途來,才算入門。

奉尊院排名在諸院之末,職事也僅僅是侍奉元嬰祖師,看起來是最不起眼的一院。然而此院卻是東華派最古老的一院,其中更是聚集了東華派最具前途的鍊氣期弟子。

奉尊院下設內外兩司,內司都是鍊氣期弟子,主要在門內聽用,為元嬰祖師做些灑掃庭院、收拾器具、侍奉茶水等雜務。看着是伺候人的活,其實是東華派培養弟子的途徑。

東華派先代祖師認為,潛移默化,耳濡目染,是最佳的教育弟子的方式。讓這些精英弟子隨侍在元嬰祖師身邊,耳聞目睹元嬰大能的仙風、道性、明心、真聖,既能堅其向道之心,也能在不經意間受到教育啟發。

外司則是築基弟子,專司替元嬰祖師在境外行走,所選的都是於修道天分不高,但人情練達之人。元嬰祖師一般年歲都長達數千,這麼長的年歲里積累的人情往來不是小數。以他們的身份,絕大多數不必親自出面,安排弟子代勞即可。這是公認的美差。

萬雲程侍奉在奉琴祖師身邊已有三年。奉琴祖師是東華派目前唯一一位女性元嬰修士。

萬雲程入門后很長一段時間聲名不顯。直至一舉以全優的成績通過門中一百零九項考核,刷新了門派的記錄,從此進入師門長輩的視野。而後經過七重考驗,進入奉尊院內,被安排在奉琴祖師身邊。

三年來,奉琴祖師與他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每一句都是平平常常的話語,聽在他耳里卻振聾發聵。他覺得這三年所得比他過去全部修行歲月加起來的收穫還要多。

記憶中的第一句話,是看到奉琴祖師修剪登霞果樹,他大著膽子問了一句:「祖師,我輩修道之人崇尚自然。樹木生長自有其理,刀鋸加之,是人力干涉天力,豈不違背了自然之道?」

奉琴祖師手中不停,道:「若任其生長是自然之道,那為何經修剪的樹,花更飽滿,果更盈實?樹木生長是為了枝葉,還是為了花果?」

這話並不是什麼高深道理,卻啟發他入心深思。一是修行途中,天人之間,處以何法?二是修行途中,何為枝葉,何為花果?

修行是逆天之舉,但不意味着逆天而行。修行要崇敬自然,但不意味着奉命唯謹。正如修枝剪葉,看似干擾了樹木自然生長,但卻貼合了其生長的終極意義。人之於天,也應如此,順應而非服從,兩者有天壤之別。

枝葉與花果的區別,更讓他猛然醒悟修道的方向錯了。在此之前,他頗以博學多能自得。勤修苦練,一鳴驚人,獲得一百零九個優等,是他平生得意之筆。然而現在回想,得到的是什麼?術法的粗通,同門的敬佩,師長的讚譽,僅此而已。

可這些與修道有什麼關係,對修道有多大助益?

他苦練身法、術法、功法、符籙、陣法、史志、雜學等科五十餘年,費盡心力,吃盡苦頭,所為者何?

名為求道,實則不過是為了一時的風光耀眼。背道求道,為了枝葉,失了花果,可氣可嘆。考核中所謂的優等,只是一個評判標準,他的意義只是說明你比大多數人略好,定位不了一個修士真正的境界,更遠遠不是修行境界的極致。

先聖說: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勝人者有力,勝己者強。修行的道路,不是說比別人強就能到達更高的地方,真正的境界永無上限,重要的是做到自己所能做到的極致。

自那以後,萬雲程對這棵登霞果樹產生了別樣的好感,從奉琴祖師那裏討到了護理登霞果樹的差事。

登霞果樹,乃是上古名木,可惜猶如紅顏薄命,名木也難長久留存。上古之世未結束,此木就絕跡了。不知奉琴祖師從哪裏得到了一段木根,種在其居住的元晨峰峰頂。

數百年培育,已有兩人多高。遠遠望去,葉如琉璃,霞光爍爍。三十六顆紅彤彤的果子,宛如掛在彩霞之上。別的果實總有一個周期,熟透自落。登霞果卻可以一直生長下去,年份越久,味道越佳,就像修行永無止境一樣。這也是萬雲程喜歡登霞果樹的一個原因。

今日奉琴祖師吩咐,有貴客來訪,命他採摘一盤登霞果待客。登霞果樹從掛果到今日已有六百多年了,從沒有摘過一個果子。看來今日來客,要麼身份尊貴,要麼與祖師關係至為親厚。

萬雲程摘下年份最久的六個。看着珠圓玉潤的果子,心想,書上說登霞果是世間難得的美味,而且有駐顏養顏之效。不知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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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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