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闖門

第114章 闖門

線香繚繞,先祖與子孫通過這點香火,深深關聯起來。李雲澤抱着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思,靜立一邊,看着梁松梵徑直走向一張矮几。那矮几與別處不同,上面多了一個黑色的匣子。

梁松梵恍惚走到這架矮几前,一會想到過世的父母,一會想到慈愛的爺爺,一會回憶起兒時無憂無慮的生活,一會回憶起叔伯瞞着祖父瓜分了父母留給她的財產。她的快樂和憂愁、滿足和委屈全在這個家裏。而這個家裏,他最為挂念的是祖父。偏偏祖父是家主,家族無論出什麼事,祖父都在責難逃。她費勁心機,左右謀划,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想儘可能減少對祖父的責難。

矮几後面的供像,是她的高祖,這位高祖雖然只有築基修為,但善於經營,長袖善舞,梁家能有今天的地位,一半賴於他打下的基礎,另一半賴於他培養出的「紀」字輩的兩位金丹真人。

梁松梵默默行過大禮,起身後將黑匣遞給李雲澤道:「曲兄,此物是我梁家禍患的根源,也是齊真人要的東西,煩請轉交。」

李雲澤大略猜出此物和那《先天一氣千嬰全真大法》有關,八成是秘籍之類。又尋思,梁姑娘將此物交給自己,是藏得什麼心思?是深明大義,還是將功贖過,抑或是別有所圖?

看到李雲澤將黑匣收入乾坤錦囊內,梁松梵鬆了口氣,仍然帶着李雲澤在室內一步一停轉了一圈,轉角、樑柱、壁縫等易於藏物之處,更是用手敲打撫摸,以示無藏物之暗格。這間靜室本就不大,陳設又極簡單,一眼就能看到全貌。且進出禁制森嚴,能進入此處的必非泛泛,再藏些機關什麼的孰無必要。

不過李雲澤見梁松梵如此慎重,就亦步亦趨跟在梁松梵身後。梁松梵敲打撫摸過的地方,也跟着敲打撫摸一遍。

兩人出了藏書樓,看到聾啞老人背對藏書樓,盤坐在地,殘軀孤影,倍生凄涼。梁松梵知道,在老人眼裏,家族聲譽與地位是一代代先人拿命換來的,自然也比命重要。自己所作所為,是想以一時之傷,絕長遠之患,免得將來一發不可收拾,也不知是對是錯,忍不住幾滴清淚落下腮邊。

遠處一群孩童過來,看到梁松梵都高興地喊道:「梵姐姐」、「梵姑姑」。梁松梵忙擦去眼淚,摸摸這個,捏捏那個,問道:「你們這是幹嘛去了呀?」一個大點的孩童道:「我們剛打掃了家祠,還給祖宗上了香。」

梁松梵聽了,贊道:「你們真乖,記住啦,給祖宗上香心意要誠。快快回去吧,記住了,今夜不許再亂跑!」看着這群孩童蹦蹦跳跳走遠。梁松梵心下黯然,他們小小年紀,還不明事理,若是長輩們昧於時勢,諱疾忌醫,深陷下去,恐怕連他們都會受到牽連。

深深呼了口氣,更加堅定了心中的決定。斷腕雖痛,總比家破人亡好,取了一個燈籠,放飛天際。

梁松梵別過李雲澤,囑咐他待在角房裏,不要外出走動。匆匆回到祖父的院落,看到祖父正在院子裏喝茶。一臉笑意,彷彿之前的一切煩惱風開雲散。

看到孫女,梁方拙笑吟吟地道:「梵兒,來給爺爺泡茶。」梁松梵接過侍女手中的茶壺,更換了茶葉,待茶水溫度適宜,方交到梁方拙手中。

梁方拙看着孫女,忽生感慨,一晃眼成大姑娘了,總算對她爹娘有了交代。將一封信在梁松梵面前晃了晃,道:「乖孩子,看看這是什麼。」

梁松梵看爺爺高興,撒嬌搶過來,是歸真派恆豐子給爺爺的回信,信中答應收她為記名弟子。鼻子一酸,明白爺爺為何這般舒心了,有了這封信,梁家遭遇的禍事再大,都跟她沒關係了。

梁方拙道:「梵兒,你帶那個年輕人去藏書樓了?」梁松梵想了想道:「爺爺,人方是根本,惹禍的外物越早丟開越好。」

梁方拙連連點頭:「你說得對,可惜爺爺早沒瞧破。嘿嘿,心存貪念,掩耳盜鈴,才會有今日。」

梁松梵道:「爺爺打算怎麼辦?」

梁方拙笑道:「乖孩子,馬上你就是歸真派的人了,我們梁家的事不要過問太多。」

梁松梵一邊擺弄茶杯,一邊道:「爺爺,您是不是打算束手就擒,將所有的罪責一人扛下來?」

梁方拙被孫女猜中心中打算,心中長嘆,他方是盛年,還有半生好活,怎會心甘情願把自己交代出去。可是偌大的惡行,其他人又有誰能擔待的起。他想一力把事情擔下來,還要看別人答不答應。

梁松梵道:「對九盟,咱們家只能這樣做。但來者是東華派,爺爺萬不能如此。」

梁方拙奇道:「你怎知是東華派?就憑那姓曲的年輕人說他是武梁城人氏么?或者那年輕人對你透露了什麼。」

梁松梵搖頭道:「九盟不需要跟咱們講理,也不需要證據。」

梁方拙沉默,他派人去滅口,卻發現參與那事的六名家僕已經失蹤十幾天了,這些家僕能守住秘密嗎?絕不可能。環顧周邊,都是三流門派,與梁家實力在伯仲間。察知此事,要麼報至九盟,要麼報至東華派。總之,事情一定會落到兩家手中。而過去這麼長時間,還未上門興師問罪,只有一個可能,別人還在收集證據。

梁松梵接着道:「爺爺,待東華派的人來,咱們家一者要拖延時間,二者一定要力抗到底。」

梁方拙奇道:「這是為何?要知道以咱們家的實力,對上東華派,無異於螳臂當車。」

梁松梵道:「做給世家看。我已經去信給姑奶奶了。」

梁方拙有些明白了,不由得又有些憂心,道:「梵兒,到了門派后,千萬記得,女孩兒家,露巧不如藏拙。」

深夜子時,梁府南大門。

先是一聲巨響,緊跟着傳來厚重木板撞地聲和磚瓦石塊的垮塌聲。

守衛怒喝:「什麼人敢到梁府撒野?」

一個渾厚的聲音道:「煩請通報,東華門下邵書逢。」「岳書雄」「葉書清」「江書磊」三個聲音次第接續報上名號,「前來拜會梁紀圓先生。」

原先的怒喝變成了驚呼「東華七秀!」

梁府內的氣氛頓時凝重起來,凝重又引起慌亂,雜亂的足音向著南方趕過去。一股威壓升起,是金丹修士。只聽一個聲音道:「鄙人梁方拙,我梁府與東華派素無糾葛,更無冒犯,深夜砸我家門,是何道理?若不說個清楚明白,莫要以為我九盟好欺。」

邵書逢道:「我東華從不欺人。九盟勢力雖大也唬不住東華門下。我們兄弟幾人聽聞梁紀圓老先生修鍊了一門絕世功法,特來討教討教。」

梁方拙答道:「家伯祖修鍊的是《泫流靈運經》,雖是上品功法,卻談不上絕世二字,且他老人家閉關已久,不見外客,幾位若是有什麼事,只管找我梁方拙便是。」

邵書逢沒有出聲,改由江書磊答話,他道:「真是好笑,梁城主明達如此,卻連令伯祖修鍊的功法都能搞錯,好笑,好笑。若是令伯祖不能移步,我們兄弟只能硬闖啦。」

梁方拙怒道:「爾敢,這裏是九盟轄境,還請幾位慎言慎行。」

江書磊冷冷地道:「那有人跑到我東華派轄境作惡該怎麼辦?」說完,扔出一個精瘦漢子來。

這漢子看了一眼梁方拙,心中滿是畏懼,又一想之前受的苦頭,寧死也不願意經受第二次,不待吩咐,就戰戰兢兢地道:「小人名叫梁田,從五年前開始在梁紀圓老爺手下做事,主要是從外地拐帶一些孕婦來。」

聽到孕婦二字,梁方拙當下冷哼一聲,道:「哪來的潑皮在這信口開河。」手一揮,一顆黑色水滴擊向精瘦漢子的頭顱。

江書磊早有準備,屈指一彈,一絲火星激射向水滴,相撞瞬間,俱化虛無。

梁方拙大驚,他可是金丹修士,江書磊不過築基修為,竟然在靈術鬥法中打個平手,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暗地裏盤算,照這般修為計算,自己最多接下兩人,剩餘兩人,府中無人能制。

江書磊卻不管他如何算計,對那漢子道:「你繼續說。」這漢子看到江書磊竟能當下城主一擊,心中燃燒起生的希望,口齒也伶俐不少,道:「因為離白羽城較近,小的便時常到白羽城境內物色人選,找時機下手。上頭管事吩咐小的,要小心行事,不能讓人察覺。因此,小的不敢到主城,就在一些小城裏找。而且一個小城裏只抓一個,決不去第二次。一開始的時候,一個月只要一個孕婦,後來要兩個,再後來漲到三個。小的良心實在受不了折磨,才決意逃離梁家。」

梁方拙道:「一派胡言。我梁家書香傳世,怎會有人做此等惡事。幾位僅憑一個潑皮之言就指證我梁家為惡,怕是服不了人。」

江書磊道:「不用你服,也無需你認。我魏師兄已經到天涯淪落人墓捉拿罪魁禍首,把梁紀圓老先生請來就真相大白了。」

梁方拙一聽魏書難大名,心中嘆息。若真是魏書難出手,伯祖那邊恐怕在劫難逃了。也罷,善惡終有報,他既做了惡事,自應有此惡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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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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