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

聞言，溫寒夙那眼裏似乎盪起了絲絲漣漪，那一份漣漪，更多是激動。

顧清明看着面前這個青衫男子，再想起來他以前見溫寒夙時的樣子，大概真的已經過了很久，又大概溫寒夙這些年過的並不好，所以溫寒夙看起來有些老了，連白髮都有了，疲憊與灰暗爬滿了整個眼睛，整個人挫敗宛如一個破舊的娃娃。

溫寒夙低下頭去，很輕的咳嗽了一聲，慶幸又有些難以掩飾的歡喜，「我終於從那個逃出來了。」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磨破了皮不停流着血的手腳，依舊笑着，「雖然付出了一些代價……」

說完，溫寒夙又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顧清明聽到這裏，遲疑着試探性問溫寒夙道，「是……溫不棄將你囚禁了起來？」

溫寒夙動作一頓，雖然他不是很願意承認他被他一手帶出來的徒弟囚禁了這麼多年，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顧清明眉頭一皺，他看着幾乎成為一個廢人的溫寒夙，心裏有些百味雜陳。

雖然溫寒夙起初將溫不棄帶回去的目的確實不單純，可據他所知，溫寒夙是真溫不棄當做繼承自己衣缽的徒兒，毫無保留的教導著，所以，他沒想到，溫不棄會下手如此狠。

現在顧清明知道為什麼當時溫不棄會這麼行色匆匆的離開了，原來是因為溫寒夙逃了。

提起溫不棄，溫寒夙除了氣憤，更多的還是難過，他很小聲的道，「是我的錯，是我沒有教好他，讓他變得如此心裏扭曲……要是我以前不那麼偏激……待他再好些，或許他也不會變成如今這樣……」

溫寒夙說這話的時候身子都在發抖，因為他知道的清清楚楚，現在的溫不棄究竟有多瘮人。

那些日日夜夜，溫不棄在他耳邊，笑着同他說自己的計劃，就連溫寒夙都聽的毛骨悚然。

那根本不是一個人可以想出來的計謀，就像是把所有人都當做一枚可有可無的棋子一般，用完就可以隨意丟棄，連自己的血脈至親也能棄如敝履。

顧清明看了看四周，神色有些難看，「此處不是說話之地，我們帶你出去。」

說着，顧清明去扶溫寒夙，溫寒夙搖了搖頭，「我不能走，我還要去救一個因我而受苦的人。」

提起那人，溫寒夙面露些許愧疚之色。

「何人？」

顧清明有些好奇，這裏還關着誰？

溫寒夙好似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鄭重其事的道，「鬼王，柳尋引。」

這個名字很是耳熟，顧清明一下子就反應了過來。

「鬼王也在這裏？」

沈墨神色嚴肅了起來。

溫寒夙，鬼王，哪個不是當年響噹噹的人物？

就這麼輕易的一一折在了溫不棄手中？

所以這個溫不棄究竟做了些什麼？

溫寒夙點了點頭，「他現在情況很不好，我怕再把你留在這裏，他就撐不過去了。」

顧清明想了想，還是決定抬起頭跟沈墨說些什麼，話還沒有說完，沈墨就早已猜到顧清明要說什麼，他輕輕點了點頭，「好，一塊去。」

顧清明笑了笑，扶起溫寒夙，同溫寒夙道，「一塊去。」

「可是……」

溫寒夙沒想到顧清明和沈墨能幫他，他們僅僅有過一面之緣，與沈墨更是對立。

「我們也想找溫不棄，更何況，我們還有很多想知道的，需要溫公子你和鬼王代為解答。」

顧清明輕描淡寫的道。

他倒也沒有那種泛濫成災的善心揮霍不完，救溫寒夙，多少都是帶着私心的。

更何況，那個青鋒老頭身上的毒還需要溫寒夙解呢。

溫寒夙點了點頭，「多謝了！」

「能自己走么？」

顧清明問道。

「可以。」

溫寒夙休息之後已經好了許多，他點了點頭。

聞言，顧清明再問道，「那鬼王在何處，溫公子可知？」

「不確定，不過我能大概知道地點。」

溫寒夙咳嗽了幾聲，「那個小兔崽子，從小就喜歡往那藏東西。」

「那走吧。」

顧清明剛要抬腳，又忽然想起了什麼，伸手自懷摸出一顆藥丸，丟給溫寒夙，漫不經心道，「恢復元氣和止血的丹藥，先吃了。」

溫寒夙聞的出來那丹藥無害，便不再客氣，說了一句謝然後張嘴咽下。

丹藥味道實屬不太好，溫寒夙強忍着才沒有吐出來，不過效果很好，溫寒夙不久已是覺得舒服了許多。

「大人親自煉的？」

沈墨小聲問顧清明道。

「要不然？」

顧清明永遠學不會溫溫軟軟的說話。

「那我能要一顆么？」

沈墨猶豫着朝顧清明那邊瞥了一眼，顧清明一聽，眉頭一皺，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打量沈墨一眼，就道，「你又沒病，吃那玩意幹什麼？別浪費我藥材。」

「有些好奇大人煉出來的丹藥味道罷了。」

沈墨低垂眼眸，淡淡的道，「既然大人不想給就算了。」

此事，品嘗到那丹藥味道的溫寒夙心中忍不住腹誹，他覺得，沈墨知道味道以後，肯定不想嘗。

沈墨這麼一副表情，顧清明忍不住一時語塞，他這心腸也硬不起來了，他便溫著聲音同沈墨道，「這個味道不太好，煉的時候糊了，回去以後，我再給你煉些味道好的。」

顧清明不是沒嘗過，太過難吃，他嘗的時候都吐了出來，所以他才捨不得給沈墨吃，噁心到沈墨就不好了。

沈墨終於笑了笑，溫柔的望着顧清明，點了點頭，「好。」

溫寒夙，「……」

原來顧清明知道這很難吃啊……

他剛才還為了顧及顧清明的自尊心所以沒有說出來的苦心真是白費了。

溫寒夙在前頭帶路，明明是很緊張的一件事，只不過後頭那兩個人就一點也不緊張，還跟踏青一樣，一下子指著花說這花丑，一下子說溫不棄一個人住這麼大個宅子不會迷路嗎？

一個人絮絮叨叨的說着，另一個就附和著簡單的應着，是、嗯、我也這樣覺得、大人真聰明。

溫寒夙聽的心中天雷滾滾。

是他老了，跟不上時代步伐了嗎？現在這個時候，不是應該緊張到一聲不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