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
三百九十四章
安嚴蹙眉看着面前這個被押著胳膊、瘦瘦小小穿着寬鬆道袍的小道士,冷著一張快要結冰的臉,微微忍着怒氣低低的呵斥道,「抓回這個道士有什麼用?苟富貴呢?」
阿歡低下頭,一聲不吭,他鬆了一口氣,掌門還沒有被抓住,實在是太好了,只有他一個人被抓住。
「老爺別生氣,有這個小道士和道觀在這裏,還怕那個苟富貴不回來嗎?」
旁邊連忙有人安撫道。
那是安嚴身邊的心腹,姓陳,別人都喊他老陳,專門知道一些旁門左道的東西,連純陽之體能治安嚴體內的毒,也是他告訴安嚴的。
安嚴望向老陳,「何意?」
「老爺,據打聽,這個苟富貴最重情義,也最寶貝這道觀,若老爺拿這個小道士和道觀來威脅,老爺還怕那個道士不出現嗎?」
老陳慢悠悠的道,一雙狐狸眼圓溜溜的轉着。
安嚴其實不太喜歡這個辦法,他是名門正派,不喜歡這種要挾人的下九流手段,可目前,似乎也就只有這麼一個辦法了,於是,他只能皺着眉點了點頭,閉上眼去,「就依你說的去做。」
於是,他們在真陽觀四周都堆了柴火,澆了燈油,好幾個人舉着火把在旁邊站着,而阿歡粗魯的被兩個人架著,一把明晃晃的劍就貼著肉的架在了脖子上,阿歡年紀還小,一下子被嚇的直發抖,哭的眼睛都紅了。
他不知道這些人到底要做什麼,抓了他,還拿着火把,似乎在要挾他家掌門出來。
可他家掌門一旦出來,也只有死路一條,他寧願自己死在這裏,他也不想看見他家掌門出來往火坑裏頭跳啊!
「苟道長,你要是這不出來,你這小弟子和這道觀可就不保了啊,你忍心看着這幾百年的基業和這麼一條性命白白為你犧牲嗎?」
老陳笑眯眯的朝着四周說着。
他知道苟富貴肯定在這裏某處藏着。
這是一場賭博。
他賭苟富貴肯定會出來。
可他還沒有等來苟富貴出來,卻聽到身後厲聲罵了一聲。
「你們在做什麼?」
安嚴聽到聲音回過頭去,朝台階上輕描淡寫的瞥了一眼,那正站着個人,身上的白衣白靴已經臟到不像話,不停的喘著粗氣,微微紅着眼,汗水不停的往下掉。
那是他那不爭氣的兒子,親生的。
安嚴一下子又有些不喜的壓了壓眉頭,「誰放他上來的?」
侍衛小跑着跟了上來,有些為難,「老爺,少爺拿死相逼。」
仔細一看,安子澈那白白凈凈的脖頸上還真是豁了一條血痕,流血不多,不過口子不淺。
安嚴擺了擺手,「看着,別讓他壞事。」
立刻有幾個人圍了上來,安子澈惡狠狠的瞪了他們一眼,大概是這個向來溫潤的少爺難得露出狠相將他們嚇了一跳,他們停下了腳步。
也有侍衛在之後回想道,安子澈那眼神就跟要殺人一樣。
安子澈只匆忙看了一眼,堆滿柴火被潑了油的真陽觀,還有被架起來拿刀弟著脖子的阿歡,沒有苟富貴,所以他們這是拿阿歡和真陽觀威脅苟富貴。
安子澈頓時氣茬,咬牙,怒道,「爹,安家是名門正派,怎麼能做這些如此……卑鄙無恥的事情?」
為一己私慾肆意來抓人已是令人不恥,現如今堂而皇之的要挾人更加令人不恥。
安嚴冷冷的看了安子澈一眼,「你不懂,滾下山去。」
言罷,安嚴微微直了直身子,親口下命令道,「放火燒了道觀,再拿刀一刀刀的割下小道士的皮肉,好好吊著命,等什麼時候苟道長出來了再停手,我安某倒要看看,這位苟道長是不是如此無情無義與鐵石心腸。」
「爹!」
安子澈臉色一變,他想衝上去,安嚴板着臉用力的捏住他肩膀。
話音一落,底下的人就開始辦事,這火把緩緩朝柴火挪去,那刀也往阿歡身上落下。
阿歡咬緊牙關,閉上眼去。
「都住手。」
此時,一個輕飄飄到毫無半點重量的聲音響起。
眾人停下動作。
朝聲音源處望去,只見一個男人一瘸一拐的自林間走了出來,他身上的寬鬆道袍已經臟到看不清原來的顏色,他那向來束的一絲不苟的頭髮此時散落了下來,看起來狼狽不堪。
安子澈看到那個男人之時也是愣了一下。
苟富貴抬眼冷冷的與安子澈對視着,那眼神,宛如化不開的冰。
安子澈心咯噔一聲,只消那一眼,他就知道,苟富貴誤會他了。
苟富貴以為這些人都是他帶來的。
就算他們分手的那夜,苟富貴也沒有用這麼充滿恨意的眼神看着安子澈。
安子澈一下子慌了。
苟富貴一步又一步,拖着發疼的右腿朝他們搖搖晃晃的走了過去,面如灰色,整個人毫無半點生氣,輕描淡寫又不以為意的道,「所以,放了阿歡,也放了真陽觀。」
他回過頭,用灰暗的眼神看着那座古老又安靜的道觀,那座道觀養育了無數人,也是他師父最後的心血。
不能毀在他手上。
算他錯了
他不該痴心妄想,不該妄動了凡心,招惹了他不該招惹的人。
他的錯,就讓他自己一個人承擔的。
不該牽連到阿歡和道觀身上。
他們都是無辜的,從始至終,有罪的那個人只是他,所以,懲罰他一個人就好了。
頓了頓,苟富貴垂下眼眸,淡淡的道,「貧道跟你們走。」
「掌門,你出來做什麼?」
阿歡哭的眼睛通紅,聲音都啞了。
苟富貴一聲不吭,低着頭,靜靜地站着。
「富貴……」
安子澈渾身上下都疼了起來,他想朝苟富貴靠近,卻被安嚴緊緊的捏住了肩膀。
安嚴壓低聲音同安子澈道,「爹和他,你選一個。」
安子澈心口好像被什麼燒着一樣,煎熬又難受,他不知該如何選擇。
一邊是他愛的那個人,而另一個,是養育他二十多年的親生父親。
安子澈只能想,或許路上他能有辦法救出苟富貴。
安子澈只能抬腳往後退了一步。
就那麼一步,苟富貴感覺心又碎了幾瓣,大抵什麼都瞧不見了,只有幾個血洞明晃晃的掛着不停的往下滴血。
「早些出來不就成了?還害得我們滿山的找。」
有個拿着火把的人不屑的冷笑一聲,然後按照事先的吩咐一樣,手腕一歪,火把啪的掉在柴堆上,一下子,火光大作,整個道觀立刻被惡龍一般的火焰吞噬。
他們本來就沒打算留下真陽觀和那個小道士,就算苟富貴出來也照樣如此,安家做事謹慎,又怎麼會留下證據?
苟富貴看着那一下子衝過來的漫天火光,整個人傻在原地,等他腦袋緩慢的運轉過來,他一下子反應過來,他被騙了。
這群人根本一開始就不打算留下真陽觀和阿歡!
他怎麼就一點也不長教訓呢……
安子澈看到那被燒起來的真陽觀也是嚇的愣在了原地,他眼裏倒映着火,忽然心頭瘋狂升起一抹不安,他連忙朝苟富貴望去。
苟富貴一下子瘋了,紅着眼要朝那熊熊燃燒的真陽觀奔去,頓時上來幾個人,一下子將他撲倒在地上,死死的壓着他,苟富貴下巴磕在了地上,破了皮,冉冉的流着血,可他卻彷彿沒有知覺一般,他只是抬着頭,看着那被大火包圍的真陽觀。
火很大,燒的很烈,甚至於看不出道觀半點原來的模樣。
他的真陽觀……
他師父的心血……
全毀在他手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