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過去

鬼窟

後山

冬天快到了，樹上的葉子也掉的差不多，滿地的枯黃落葉。

夜幕籠罩着大地

顧清明慵懶的坐在懸崖邊的大石上，抬頭看着夜空的夜色，三福就歪著腦袋趴在顧清明腿邊，笑吟吟的看着顧清明，大大的眼睛裏水汪汪的，滿是歡喜。

顧清明伸手揉了揉三福的腦袋，低下頭去看三福，「不累嗎？還不下山去休息？」

三福搖了搖頭，甜絲絲的道，「不累啊，看着大人，三福就不累，不需要休息。」

顧清明聽着忍不住笑了笑，「明天也能繼續看啊。」

「可是三福怕只要一睜眼，大人又不見了。」

三福張開雙手，用力的摟住顧清明的腰，靠過去，蹭了蹭，親昵的道。

顧清明感覺自己像是養了個孩子，無奈又覺得心頭暖暖的，就算他再怎麼遭人厭惡，也始終有那麼幾個人心裏一直記的他，從小就鮮少體會過親情的顧清明，無比珍惜與喜歡這種感覺。

「我走後的那些年，你過的還好嗎？」

顧清明撫摸著三福腦袋，問道。

三福搖了搖頭，然後又點了點頭，悶悶的道，「沒有大人的日子，都不太好。」

聞言，顧清明一愣，有些愧疚的看着三福。

三福迅速的反應過來，連忙解釋道，「不過三福一直過的很平靜，安寧，也很安全，只不過，大人死了以後，鬼窟無人庇佑，就連後山也荒涼了，三福只能去了別的山頭，直至後來，沈墨那個挨千刀的王八蛋來找我……」

當年的三福剛化成人形，沈墨就找過來了。

他以前只有遠遠的在他家大人身邊看到過沈墨，那時候，那還是個永遠穿着一身乾乾淨淨白衣服、束著頭髮、清瘦挺拔，高高在上又纖塵不染宛如謫仙一樣的人，後來，他聽說那個人原來是崆峒派的大弟子，領着許多人浩浩蕩蕩的圍了鬼窟，把他家大人逼的自刎在殿上。

再那以後，他就再也沒見過沈墨。

直到沈墨親自找過來。

其實那時候，三福還沒有認出那就是沈墨，因為那時候，沈墨斷了只胳膊，還渾身是血，頭髮像個野人一樣散落了下來，身上的白衣服已被鮮血沾染到看不清原本的顏色，一抬起頭，臉色慘白沒有半點血色，眼眶深深的凹陷下去，眼裏一片死寂，就彷彿再也燃不起火的死灰。

三福還以為這是哪來的快死的人，沈墨說出自己的名字，三福才認出那就是背叛了他家大人的那個白眼狼。

三福氣憤不已，趁著沈墨身傷重傷一邊罵着各種難聽的話，一邊連撓帶踹了沈墨半個時辰，奇怪的是，沈墨就默默的受着，連反抗都沒有。

三福罵也罵也累了，打也打的手疼，這才停了下來，沈墨就一身狼狽的慢悠悠從地上爬起來，站的筆直，伸出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冷冷的看着他，沙啞著嗓子，低沉的道，「打夠了？」

三福被那眼神嚇了一跳，默默的小心翼翼往後面退了退，躲在柱子后。

他還以為沈墨要打他。

沒想到，沈墨僅是收回目光，旋即搖搖晃晃、腳步有些不穩的轉身走了，很輕描淡寫的道，「那就走吧。」

「去哪裏？」

三福扒拉着柱子，眨了眨眼，好奇的問道。

沈墨腳步一頓，背對着三福，沉默了很久，方才是道，「回鬼窟，他如果回來看不見你，大抵會難過。」

三福後來才知道，沈墨口中的他是他家大人。

也知道，沈墨不知從哪裏得知一個禁術，能復活他家大人，只不過，禁術開始條件是千人魂，於是，沈墨不惜自斷一臂叛出崆峒派，離開光明，墮入深淵，重新開鬼閣，不顧一切的收集千人魂，得罪完六界所有人。

三福不知道沈墨做這麼多究竟是為了什麼。

只不過，看着顧清明，三福又忽然有些明白，大概就是為了再見這個人一眼吧。

三福其實很討厭沈墨，可不可否認，沈墨的確做到了他做不到的事情，不惜一切的把他家大人還了回來。

所以，作為回禮，三福就趴在顧清明腿上把那些事都一件一件的告訴了顧清明。

顧清明就靜靜地聽着。

三福說，沈墨在過去那些年一直在找他，找遍六界亡靈墓，一千九百八十個亡靈墓，沈墨整整找了五年，風雨無阻的，每天夜裏都會在後山待到天亮，也會在每年顧清明死的那日親自做一大桌顧清明愛吃的菜，什麼都不做，就守着那一大桌子菜，看着那些菜逐漸失去溫度，最後，未動一筷的菜又被倒掉。

聽着聽着，顧清明已是心中絞痛不已，他很難繼續笑出來，眼睛也忍不住變得紅紅的。

「大人，三福覺得那個挨千刀的沈墨雖然為人混賬、虛偽點，不過，他是真心喜歡大人你的，大人要不然……再信他一回？這次，他再對不起大人，三福就幫大人教訓他。」

說着，三福握著拳頭在空中咬牙切齒的揮了揮。

顧清明聽着，低垂着眼眸，輕聲同三福道，「三福，很多事情你不懂。」

三福眨了眨眼，「大人不喜歡他嗎？」

顧清明遲疑着，沒有回答。

就在此時，有腳步在身後響起，三福還沒有來得及抬起頭去看，他就被整隻龜拎了起來。

三福睜眼一看，只見那面無表情、五官凌厲又冰冷的狼王正拎着他衣領。

狼王旁邊還站着個他極其討厭的人——沈墨。

「你幹什麼？」

三福拉着臉，問道。

「天色不早了，回去睡覺。」

狼王不咸不淡的說着，一下子就把三福扛在了肩上，然後轉身就走。

三福都傻了，直到走遠了，三福才反應過來，用力的砸了砸狼王的後背，沒好氣的道，「你個臭狼，放我下去！你知不知道你剛才把大人這頭弱小無助的羊兒送到那個無情無義還殺千刀的混賬沈墨狼嘴裏頭了？」

狼王倒覺得三福那拳頭輕飄飄的，就跟沒吃飯一樣，絲毫不疼，反而挺舒服，便連阻止也懶得阻止，不咸不淡的道，「瞎子都看得出來，大人喜歡那無情無義還殺千刀的混賬沈墨，你跑去瞎湊什麼熱鬧？」

聞言，三福不掙扎，愣住了，有些懵，「真的嗎？」

狼王懶得搭理三福，扛着三福下了山。

更何況，誰是羊，誰是狼，還說不定呢。

顧清明還有點擔心的回過頭看了看，嘟囔著，「三福沒事吧？」

「狼王自有分寸。」

沈墨沉聲說着，然後在顧清明旁邊坐下。

顧清明抬眼看了看旁邊的沈墨，夜風起，吹起他的衣袍與髮絲，眼神逐漸溫柔，「你來幹什麼？」

「想和大人在一起。」

沈墨道。

顧清明聽着，用力的呼吸了一口氣，旋即又道，「那你腿借我靠靠。」

「嗯。」

沈墨點了點頭，顧清明就躺下來，腦袋枕在了沈墨腿上。

顧清明抬頭看着沈墨，沈墨低頭看着他，兩個人相視了許久。

最終，是顧清明先綳不住，伸出修長的胳膊，落在沈墨脖頸上，把沈墨輕輕往下一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