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你和他們並無不一樣

第二百九十章你和他們並無不一樣

沈墨做了個夢。

沈墨覺得他大概要死了。

若不然,他怎麼會夢見那人?

夢裏的那人在沖他笑,時而躺在草地上,一手把玩著白色的茶花,一手扯着他衣擺,笑吟吟的喚他阿止。

時而,那人又盤腿坐在樹下的大石上,吹着陶塤,衣衫飄揚,曲聲優美。

時而,那人又坐在台階,哭的眼圈通紅,撕心裂肺,泣不成聲,同他說,他養的旺財,也就是那條又臭又髒的大蛇死了。

時而,那人又吃着葡萄,挑眉瞧着他,就跟開玩笑一般道,「本君無惡不作、喪盡天良,已是六界公敵,死也是遲早的事情,只不過啊,如果真有那一日,本君要麼自我了解了,要麼,阿止你就送本君一程,可好?」

最後,那人坐在月下,就在他眼前,剝開那一顆下了毒的粽子,咬着吃下,然後同他道,「阿止你包的粽子跟我娘親做的很像。」

「很好吃。」

那人將一顆粽子吃完,沖他笑了笑,「不過,我大概已經吃膩了,以後都不會再吃粽子了。」

那是他最後一次看見那個人深視着他的樣子。

也是他們關係崩塌的前一晚。

就在那一晚之後,就也沒有人喚過他一聲阿止,更沒有人像那個人一般,沖他笑的那麼好看。

他變成了一個人。

也變成了一個瘋子。

沈墨緩緩睜開了眼,映入眼帘是一片黑暗,以及那落入耳中的曲聲。

沈墨臉上是濕的,他眼圈微微泛紅,僵硬的偏頭朝旁邊望去。

房門外,那個黑衣男子靠着房門站着,沐浴在月光下,他靜靜地吹着手上那個小小的陶塤,曲聲帶着些許冷清與寒意,衣衫被風揚起,似曾相識,又是沈墨不敢相信的一幕。

沈墨艱難的從床上坐起來,望着那個身影,眼泛溫柔,眼眸中的水波微微顫抖著,不知為何,明明他這些年早有千言萬語想說,可如今,他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曲畢,聲停。

顧清明慢慢的放下陶塤,目光朝床榻上落去,堪堪與沈墨那顫抖、滿是悲情的眼眸對上,他顯得很平靜,就宛如看着一個不過許久不見的故人一般。

顧清明沒有出聲。

「雖然早已見過面,不過,我還是想……說一聲……」

沈墨有些勉強的扯出嘴角,近乎討好一般微微笑了笑,「大人,好久不見。」

大概睡久了,再加上內傷嚴重,沈墨的嗓音有些沙啞和無力。

顧清明看着那沈墨那一份有些苦澀的笑容,沉默片刻,末,勾唇一笑,疏遠的道,「本君想,我們應該不是可以互相敘舊的關係把?」

沈墨臉上笑容慢慢的落下,最後,他嘴角微微動了動,他低下頭去,有些不知所措的伸手緊緊的攥著被子,點了點頭,虛弱的笑道,「也是……」

「不過,你醒了就好。」

顧清明看着沈墨那一副受傷的樣子,不由深呼吸一口氣,頓了頓,繼續道,「這裏是深山,遠離塵世,崆峒派的人基本上不會找到這裏,你傷的很重,這段時間就先在這裏好好休養,等身體恢復了,想去哪裏,本君自會想辦法送你去。」

言罷,顧清明抬腳就想往外走。

沈墨也不知為何,連忙慌張的喊住了顧清明,「大人……」

顧清明腳步生生一頓,垂落於腰畔的拳頭慢慢的握緊,回過頭去望着沈墨,「還有什麼事嗎?」

「為什麼要救我?」

沈墨疲憊的靠在床頭,靜靜地望着顧清明。

顧清明很認真的思索片刻,最終,淡淡的道,「大概是本君不喜歡欠別人的?」

沈墨一怔。

「你費盡心思做這麼多,無非是為了復活本君,雖然本君不知道我身上還有什麼值得你特意大費周章讓本君復活的利用價值,不過,就當本君欠你的,這次救你,以及治你,本君都是為了還你人情。」

顧清明似笑非笑的望着沈墨,一字一句的道。

「我做這些,不是為了利用你……」

沈墨眼睛微微睜大,幾乎是有些慌不擇路的企圖解釋,太過激動,嗓子都破了音。

「無所謂。」

顧清明笑吟吟的瞧著沈墨,眼間浮現幾分嘲諷,「我只需要還我欠下的人情,至於你要怎麼利用我,或者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我並不關心,反正,你跟他們也沒有什麼不一樣的,都盡得我厭惡。」

小時候,顧清明以為,柳家村那個百善神大人和其他人不一樣。

長大了,他就以為,那個一口一個大人喚着他大人時常隨在他身邊的那個人和其他人不一樣。

可到頭來呢,一個目睹他差點被打死,卻害怕的逃離。

一個裏應外合,浩浩蕩蕩領着兵要將他趕盡殺絕。

他不是不願意信人,而是沒有人值得他再相信。

包括面前這個人。

同其他人,並沒有什麼不一樣。

沈墨怔在原地,許久,話都未曾從那乾燥的喉嚨里吐出來。

最後,顧清明說了一句,他房間在隔壁之後,便抬腳離開了。

「沒有什麼不一樣……」

沈墨一個人留在房間,如魔怔一般不停的笑着,笑到最後,他眼眶就紅了,聲音都帶着顫抖,慢慢的弓下身去,將臉埋在被子裏,哽咽著,「原來……這般厭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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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瘋魔便成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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