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未落幕的故事

沈墨沒有回答，目光深沉的望着顧清明。

顧清明便笑了笑，「你這個人，怎麼連假話也不願意說?」

「我不願意騙你。」

沈墨張了張嘴，緩聲道。

顧清明托著下巴，瞧著沈墨，「我不介意別人騙我，我只怕別人背叛我。」

沈墨一怔，置於膝上的手指慢慢的合攏握緊，「如果，有人背叛了你呢?」

「自是不會再信那個人了。」

顧清明淡淡然的道，面具下的那一雙眼幽靜到宛如黑夜裏的長河。

沈墨望着，渾身上下開始疼了起來。

他熟悉的那個人回來了，面前的這個人，不是眼睛發亮到宛如星辰的顧清明，而是那個滿腹心事、習慣性與人疏離的邪君。

他對這個人再了解不過，甚至於比他對自己還要了解。

以前的邪君看起來弔兒郎當、大大咧咧，時常掛着笑容，不過卻打心底的不信任任何人，就連當年自以為足夠接近邪君的他，也在邪君的防範之內。

以前，他以為是他騙了邪君。

後來，他才知道，是邪君騙了他。

可明知道如此，他還是義無反顧的被吸引。

從頭到尾，他就是面前這個人的手下敗將。

沈墨的眼裏已經壓不住那奪眶而出的思念與難過，他只能低下頭去，免得被顧清明窺探到真相。

「酒喝完了，我要走了。」

顧清明見時間差不多了，便冒着一身酒氣搖搖晃晃的起身，低頭望着沈墨，喉頭微微發緊，旋即故作輕鬆的道，「以後我要喝酒的時候，會再來的。」

言罷，顧清明轉身離去。

那腳步聲漸行漸遠，直至消失，那一直纏繞在鼻尖的糖一般香氣也散去，空餘那揮之不去的酒味，如跗骨之疽，苦苦糾纏，惹的鑽心一般疼痛。

鐵鏈晃動的聲音響起

沈墨痛苦的弓著身子，伸手死死的揪著心臟，咬緊了下唇，眼眶通紅，恨不得挖心掘骨，擺脫現在這副不人不鬼的模樣，可下一秒，他卻是沙啞著嗓子大笑出聲。

他不怕落魄，可偏偏怕被那人看見他如此落魄。

他本就應這樣無聲無息的死去，可他又不能，他還想貪心的再見那個人幾面。

哪怕那個人早已不認識他。

沈墨緩緩閉上眼去。

心刀絞一般，繼續的疼著。

………………

一年前，顧清明摔碎了聚魂燈，差點魂飛魄散，沈墨就傾盡了半生修為去修補一個聚魂燈，再用了剩下的修為完成了他花了幾百年精心佈置的禁術。

自沈墨在亡靈墓再見顧清明的那一刻，甚至於更久以前，沈墨就已經在開始佈置這個禁術。

所以，他對顧清明那是早有預謀，他沒有說謊，他與顧清明早就認識，而且已認識了幾百年。

那時候，他還不是什麼鬼閣閣主，他是崆峒派大弟子，師從青鋒真人。

而顧清明還不叫顧清明，他是惡名昭彰、被稱之為六界公害的邪君。

機緣巧合，他隱姓埋名接近了邪君，他一直按照他師父的指令去接近、調查邪君，自甘為臣，與其他人一般，喚邪君大人。

如邪君愛看的那些戲摺子寫的一般，最後，他背叛了邪君，在邪君愛吃的粽子裏下毒，然後堂而皇之的領着浩浩蕩蕩的兵馬圍剿鬼閣。

然後，那個他本應該厭惡的邪君，連抵抗都沒有，揮劍自刎在他面前。

邪君用來自刎的那把劍，是他費盡心思幫忙奪回來的斬魂劍。

斬魂劍下從無生人，魂飛魄散。

在正道這邊，他很風光，能被稱為拯救六界的英雄，他被所有人恭維誇讚，可沒有人知道，他每個夜裏總在失眠，入眼之處，皆是那個自刎在他面前的那個人。

於是，他叛出了崆峒派，開始做起了他從未做過的那些瘋狂的事，最後，回到鬼窟，接下鬼閣，學着那人模樣，布下局，等著那人歸來。

他與顧清明之間早有砍不斷的千絲萬縷。

他欠顧清明的。

所以一切都是償還。

他早知道顧清明身邊跟的那隻貓並非善類，也知道那人會將顧清明帶走，更知道，那人會抹去顧清明關於他的一切的記憶。

他學到了當年顧清明的手段，設了一場大局，把所有人，包括自己，都通通算計了進去。

這個故事本應該以他死去落下帷幕，可唯獨，他沒有想到，復活的顧清明會再度的重新在他面前，讓他貪婪的妄圖活的再久些。

所以，這個故事，還不能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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