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追憶篇(十一)邪君

後來，小壯能下床了，大壯就上山砍了結實些的樹枝，削的平平整整，沒有一點倒刺的給小壯當拐杖。

小壯剛開始還不怎麼願意出房門，就天天坐在床邊跟小鳳凰在玩，可小鳳凰不愛在屋子裏待着，追着蛐蛐或者小蟲跑了出去，小壯只能杵著拐杖，一瘸一拐的跟在小鳳凰身後走了出去。

小鳳凰跑到院子去了，他就在門口站着，看着小鳳凰在啄着地上的蟲子吃。

他看着小鳳凰，心情總是會很好。

他扯著嘴角笑了笑，就在此時，打院子門口經過兩個大娘，瞧見他，便是親切的笑了笑，「這不是小壯嗎?身體有沒有好點啊?」

聽到聲音，他下意識的抬起頭，當看到那站在前面的人的時候，他感覺腦袋一陣眩暈，身子沒有理由的發抖，顫顫巍巍的轉身就想往屋子裏走去，把自己藏起來，可剛一轉身，他又停下來腳步，他想起了大壯說的話。

於是，他想了好久，才重新轉過身去，看着那兩個大娘，慢慢的握拳，嘗試着，沖她們扯著嘴角微微一笑。

那兩個大娘一看，樂了，「笑起來不是挺好看的嗎?」

他的心慢慢的落了下去。

大壯很愛在傍晚的時候給他吹曲子，用一個他以前沒見過的樂器，小小的，像是一個壺。

大壯告訴他，那叫陶塤。

大壯吹着明明很好聽，可換了他，卻吹的個鬼叫一樣。

大壯每次都聽的哈哈大笑，然後繼續不厭其煩的教着他，直到他能吹出像樣的曲調。

成為小壯的那段日子，是他過的最輕鬆的一段時光。

村子裏的村民很熱情，大壯待他宛如親弟弟。

可好景不長，沒多久，追兵就找上了村子。

大壯把他藏在了地窖，全村人和大壯就為了護他一個人，無論老少婦孺，都被活生生的燒死。

當他費勁所有力氣從地窖搖搖晃晃的走出來的時候，他只看到了漫天的火光，以及那飄蕩在空中燒焦的惡臭。

大壯和那些村民死在了那場火里，小鳳凰也不見了。

他渾身發軟的癱坐在地上，獃獃的望着那熊熊烈火。

就宛如回到了當年，他親眼看着他娘親奮不顧身走入火場，連頭都不回的樣子。

他坐了很久，想哭哭不出來，看着火勢逐漸變小，到最後化為一場灰燼。

他又搖搖晃晃的爬起來，踉蹌著走了過去，從那一堆燒到已經分辨不出樣貌的屍體堆里將屍體一個個分開，再去挖了洞，將他們一一埋起來。

那天，他也不記得他挖了多少個洞，埋了多少具屍體，挖到最後，他的手上已經滿是磨破的水泡，滿是鮮血。

他崩潰的趴在地上，大聲的哭了出來。

他怨恨著一切，怨恨他那個娘親，怨恨那個昏庸的君主，更怨恨那些濫殺無辜的官兵。

或許是因為這些怨恨，所以小壯也一塊死在了那場火里。

後來，他找了個地方，躲起來療傷，他的傷向來痊癒的很快，行動恢復了，嗓子也恢復了，他驚奇的發現，那他從來不敢使用的妖法，足以讓他強大到不受任何傷害與保護任何人。

當他幡然醒悟過來的時候，他發現，他已經沒有可以保護的人了。

於是，他便開始了屠殺。

先是那一群放火燒死村民的官兵，他親眼看着那一大群人驚慌失措的被燒死在他面前，明明肆意屠殺別人的時候，這群官兵是那麼的開心，現如今，換了自己，卻不停的求饒痛苦呻吟，他覺得可笑極了。

再然後，是那個宮裏的人。

他沒費多大力氣，一個個的掐斷了脖子，然後看着他們在他面前慢慢的斷氣。

以前他很怕這些人的，不知為何，看着他們倒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又忽然覺得有些沒勁了。

他沒有殺宋辭，死似乎對宋辭來說太過痛快。

所以，他創建了鬼閣，一點一點的吞併了柳昭國。

那個昏庸的君主終於發現了事態的嚴重性，派了一大支軍隊去圍剿他，更揚言，砍下他人頭，黃金萬兩。

他同凡夫俗子不同，他們只有一條命，所以懦弱而怕死，而他死不了，被捅一刀也頂多疼一疼，沒有什麼好怕的。

跟一個怎麼也死不了的人拼，肉體凡胎又怎麼拼的過?

所以，來圍剿他的軍隊盡數全軍覆沒。

最終，這黃金萬兩也始終無人得到。

從那時候開始，就有人給他起各種代號。

有人叫他活閻王、也有人叫他惡鬼，叫的更多的是邪君。

他其實哪個名字都不喜歡，都沒有他自己起的名字好，可最後思來想去，名字似乎一點也不重要，所以就隨他們去了，反正，他本來就沒有名字。

柳昭國滅的那一天，他坐在柳昭國士兵的屍堆上，迎著風，靜靜地眺望着遠方，看着這硝煙瀰漫、安靜到只有風聲的戰場，再聞着空氣中濃郁到化不開的血腥味，他忽然有些恍惚，腦袋也變成了空白。

他本來以為，柳昭國滅以後，他會能開心點，只不過，他現在卻一點也沒有大仇得報的快感，總感覺，好像還缺了點什麼。

他絞盡腦汁的想了很久很久，直至他摸了摸腰間那個大壯留給他的陶塤，才忽然靈機一動，眼睛都在發亮，透著一股幾乎病態的歡喜，「對了，要不然……乾脆全部毀了好了。」

他抬眼看了看這遼闊的天地，目光既明亮又詭異，他低聲不停的重複呢喃著，「六界既煉獄，通通毀了才好。」

或許等到六界覆滅之日，他就能重新見到那些他思念的人了。

啊，感覺這個回憶又臭又長，我已經受不了了，加快進度寫沈墨和顧清明回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