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一百二十二章

「來人，給朕抓住他。」

緊接着，有兩個官兵上前，殘暴的抓住了玉善的胳膊，玉善似乎聽到自己骨頭斷掉的聲音。

奇怪的是，並不疼。

宋辭如何劃開他心口，刨出他那鮮活跳動的心臟，玉善已經記不清楚了。

他只記得，那雙手捧着他那還跳動的心臟出來的樣子。

宋辭很開心，眼裏幾乎是滿溢而出的歡喜，那是玉善從未看過的模樣。

「月兒有救了……月兒有救了……」

宋辭那麼歡喜興奮的說着，然後小心翼翼的，將那顆已經不跳動的心臟放進一個玉造的瓷碗裏，那個瓷碗被鮮血染紅。

「原來……你來尋的那味葯，是我的命……」

唇角的血慢慢的滑落，玉善覺得滿口猩甜，卻依舊笑的出來，笑的一如既往，那麼溫柔與絲毫沒有半點怒意。

聞言，正用手帕將那一根根手指擦乾淨的宋辭忽然停下動作來，他低頭隨意的瞥了玉善一眼，淡淡的道，「命?你何必矯情?朕分明見你自剜心以後都依舊活的活蹦亂跳的，像你這種……」

宋辭本來想說人的，不過又覺得有些不太對，頓了頓，又把人硬生生的咽了下去，道，「你就當你是神，該心懷眾生，普度世人，不該斤斤計較這些，不過就疼一會罷了，又不會死，等朕月兒康復以後，朕給你建神廟補償你還不行?」

玉善突然說不出話了，心口的傷口冉冉流血，落在地上，濺的玉善衣衫滿是血跡，他緩緩閉上眼去，長長的睫羽上還掛着濺上的血跡，他緩緩張唇，聲音虛弱無力，一字一句，緩緩落下，「宋辭啊……我心裏沒有眾生……也不想普度眾生……如果有機會，我不當神了……」

宋辭一怔。

玉善抬起眼，滿目悲涼，「這樣，你在下刀的時候是否會遲疑一刻?」

「不會。」

宋辭冷冷的道，「你於朕而言，只是一個藥引。」

玉善笑了，那本來沒有什麼血色的唇沾滿了鮮血。

宋辭低頭看了玉善一眼，那心口的傷口似乎沒有癒合，鮮血依舊流個不停，他皺了皺眉。

「更何況，你又不會死。」

宋辭有些不確定的道。

只不過，這句話，不知道他是說給自己聽的，還是玉善聽的。

玉善抬頭，靜靜地望着前方那座破爛的石像，眼神很平靜，卻一言不發。

宋辭望着玉善，不知為何，突然就是抬起了一隻腳想朝玉善的方向而去。

「皇上，再耽誤下去，皇后恐怕就……」

此時，旁邊的將軍提醒了一聲。

聞言，宋辭動作硬生生一頓，他冷漠的看了將軍一眼，輕輕點了點頭，「嗯，放了他，啟程回京。」

將軍一愣，有些不解，他看了看玉善，又看了看宋辭，欲言又止，「皇上，就這樣放了?要是把他帶回去，留做日後皇上的藥引，有備無患……」

宋辭的臉突然冷了下來，他冷冷的剜了那個將軍一眼。

那個將軍立刻不吭聲了。

「走。」

宋辭隨手丟下擦手的手帕，那手帕堪堪落在玉善膝邊。

宋辭大步走出破廟，玉善也被官兵放開，一個人，渾身是血，直挺挺的跪在石像前。

那腳步聲漸行漸遠，破廟裏頭又變得空蕩蕩的，沒有半點聲音了，安靜的可怕。

玉善他望着那一座石像，石像的面容已經看不清，變得很模糊了。

玉善想啊，這座石像的主人是不是也跟他一樣?

所有人供奉他、敬他、關心他，只是為了得到些什麼。

村民是為了得到庇佑

宋辭是為了得到他的命。

想到這裏，玉善嘴角帶血，慢慢的揚起，沙啞著嗓子，緩緩道，「愚不可及的凡人，你又怎麼知道，這不是我最後一顆心臟呢?」

他早知他性命不多。

就算是神，也不是無所不能的。

當然，也不是不會死的。

宋辭啊，把他最後一顆心臟硬生生挖走了，那顆心上，堪堪刻着宋辭的名字，那是玉善唯一動心過的一顆心臟，也是最後一顆。

最後一字靜悄悄的落下。

玉善身子慢慢的倒了下去，倒在那塵埃與未乾的血跡上，眼睛睜著，靜靜地望着那一條沾滿血跡的手帕。

他用盡全身力氣，伸出手，想把那手帕握入手心，他的手指就離那一條手帕不過半寸，可他現在連挪動半寸的力氣都沒了。

血液靜悄悄的流失。

玉善的手垂落至地，濺起塵埃，那一條手帕就落在離他不過半寸的地方。

玉善死了。

玉善死後肉身被附近的野狗啃食了。

剩下的骨架被柳家村村民發現了，請了道士，挫骨揚灰，施了最惡毒的道術，於是啊，玉善就成了孤魂野鬼，被囚禁在地獄里，日日夜夜都在被挫骨揚灰的痛苦中折磨，永世不得超生。

高高在上的神終究被拉下神壇，被踐踏至地，然後獨自一人狼狽而凄涼的死去，多年後，再無有人提起玉善一人，就連那屬於他的神廟也逐漸沒落，無人登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