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地獄悲歌
最後，這幾隻『水妖』終於死了。
火把它們燒成了焦炭，唯一留下的東西，就是幾十顆快有碗口大的珍珠。
顧青峰沒有取走，而是讓何奎把珍珠帶給老和尚，留着讓老和尚修繕廟宇，如果可能的話，剩下的錢財拿給漁民重新恢複流珠村，讓這曾經遍地是珍珠的漁村，再次煥發生機。
「那你呢？」何奎點了點頭，但隨即想到為什麼顧青峰是讓自己去拿給老和尚。
顧青峰清冽的視線落在了河的方向，說道：「我還要下水。」
「我陪你！」楊百手出現在顧青峰的身側，笑得理所當然：「你想把那個河草人帶回來，少不了我的幫忙。」
顧青峰看着楊百手的臉，對方還是一如既往的輕佻，桃花眼多情卻又無情，可是這一遭，顧青峰總覺得楊百手哪裏不太一樣了。
「行！」顧青峰拍了拍楊百手的肩膀，隨即又向何奎交代了一些事情后，便跟楊百手重新下了水。
因着沒有老蚌的叨擾，顧青峰跟楊百手很快就來到了它們的老巢。
水底那個站立的人影，被水草捆綁，太過醒目，讓顧青峰他們很清楚，自己沒有來錯地方。
他們先到河蚌休息的老巢搜索了一番，確定沒有什麼東西后，才游到水草人這邊。顧青峰朝楊百手微微點頭，他游到水草人下面，用鬼哭小斧切斷綁着屍體的水草，楊百手則在上面抱着水草人。
等顧青峰將全部水草切割乾淨，兩人趕緊抱着屍體，往河面上游。
他們在水面上換氣，沒過多久，就發現老柒開着船來接他們了，船上還有很多其他人。
上船后，何奎告訴他們，剛才大家把珍珠送給老和尚后，又將水妖的事情好好講了一遍，並讓老和尚放心，從此以後再也沒有水妖作惡了。
「那老和尚很感激吧。」楊百手喜歡上了這種幫人的感覺，竟然破天荒的打趣。
小鑽風憨憨的笑，從懷裏掏出兩罐子腌菜：「感激得還送了我們兩罐鹹菜，晚上我們可以換換口味了。」
顧青峰沒有太理會他們的話題，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這具屍體吸引了！
全部水草清理完畢后，屍體終於露出了廬山真面目，全身是一襲黑紗，如父親筆記中所說的一樣，但是有一點卻是不一樣的。
這個黑衣人，是女的。
就連何奎都問了：「顧老弟，你不是說夜殃是個男人嗎？怎麼突然變成娘們了。」
而且這娘們，長得還挺好看的。
膚若凝脂，臉蛋小巧精緻，若不是顧青峰一行人知道她被禁錮在水底多年，肯定以為這女人是睡著了，而不是死了。
「不知。」顧青峰緩緩搖了搖頭。
這裏的不知有兩個意思，他不知這個黑衣女子是不是就是父親筆記里的夜殃，也許是巧合。
他不知父親筆記里的夜殃是不是從來都是一個女人？而父親引她為知己，為她幾次下墓，除了想藉助方臘墓將發丘一脈真正揚名天下，是不是還有私心。
「為了她嗎？」顧青峰看向女人那張傾國傾城的臉，心中煎熬萬分，這樣一個男子，很難讓人不動心吧，更何況朝夕相對。
可是母親呢，在父親眼裏，母親又算什麼？
「這具屍體該怎麼處理？」有人忍不住問了。
顧青峰沒有說話，何奎看了一眼顧青峰，自己拿了主意：「先放在船艙吧，小心保存，也許對於我們之後下墓有什麼幫助也說不定。」
如今之計，也只能先留着了。
楊百手拍了拍顧青峰的肩膀，轉移他的注意力：「進艙換件衣服吧。」
「嗯。」顧青峰輕輕點頭。
換完衣服后，顧青峰放下芥蒂，重新研究起路線圖。這才發現，前面的路不過都是熱身，接下來要走的才是真正的兇險！
在地圖上的位置有一個血紅色的大叉，那個奇怪的紅叉正好叉在一處九曲河道上，顯然是重大預警。
顧青峰翻開筆記，發現父親也意識到了這裏的兇險，於是當年特地繞開了這個地方。
下意識的，顧青峰就想也隨着父親繞開九曲河道。
但是就在這時，顧青峰突然想到，既然河蚌這裏他能遇到這個類似夜殃的女人，會不會九曲河道也藏着什麼線索。
父親三進三出下墓，皆以失敗而告終，問題不在別處，正是因為他缺少下墓的線索。
顧青峰盯着那個血色的紅叉，做了決定。
然而當他出了船艙，前去找老柒的時候，卻遭到了老柒的反對：「剛才我好不容易帶着大家繞過亂石灘，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知不知道這條九曲河道是比亂石灘還危險的存在。」
老柒很早就入伙了水賊，對附近方圓八百里的水路瞭若指掌，在斬殺水妖后，他們還經過一片險灘——亂石灘。
這灘亂石叢生，聽聞上面還有吃人的石頭。
所以本來天愈漸黑了，老柒沒有帶他們上岸，而是專門避開了亂石灘，就是因為他熟悉這裏，而且他都想好了對策：「我們此行可以從月亮河過，去潯陽江，不出三天就可以抵達烏龍嶺。」
到了烏龍嶺，就離方臘墓不遠了。
顧青峰卻執意要走地圖上畫紅叉的地方，認定這就是父親之所以三次下墓不得其法的原因。
「他一定是缺了什麼關鍵性的線索。」顧青峰字字篤定，眉目中帶着不容退避的剛毅：「當年的他畢竟是響徹南北盜墓界的領軍人物，若非是少了線索，絕不可能折在墓里！」
一路走來，顧青峰也發現了，往往最危險的地方給自己留下了不少的驚喜。
兩人爭執的聲音，把其餘人引了過來，他們問起原因，老柒只得一五一十相告。
何奎表示：「既然顧首領如此堅持，一定有他的用意。」
老柒嘆了一口氣，指着地圖上的那個紅叉，說道：「不是我老柒怕死，只是因為這個九曲河道太過兇險，古往今來，我老柒就沒聽過有從九曲河道活着回來的。」
「它就是個瘟神，自宋朝那會兒，方臘的最後一支起義軍死在裏面后，就沒有人再敢進去了……」老柒的這句話引起了顧青峰的注意。
與方臘有關？
老柒輕輕點頭，在眾人的請求下，講述了一段恐怖又憂傷的歷史悲歌。
故事還要從當年方臘起義失敗說起，宋徽宗派遣大太監童貫率領大軍討伐，方臘敗走，有一支殘軍就退到了九曲河道。他們前進不得，後退不得，只因兩岸都被宋軍死守，封鎖住了所有的路。
宋軍的強弓勁弩佔據了制高點，並聲稱只要他們投降，一切可以既往不咎。
但是方臘殘軍的骨頭太硬了，他們誓不投降，也死不靠岸，就在河道上漂泊，唱着那哀傷至極的歌曲。
「家鄉啊，吾不能再去植柳；父母啊，吾不能再去盡孝；賢妻啊，吾不能再為你描那一道眉；聖公啊，原諒吾不能為你戰死，可是吾的心永遠追隨着你……明教的聖火永遠不滅，慈悲啊慈悲，邪惡啊邪惡，半邊人臉永遠向著遠方……」
他們唱着家鄉的悲歌，思念著親人，堅持着信仰。
就這樣，船隻在九曲河道孤獨的漂泊著。
「那後來呢？」苗靈兒被這種氣氛感染，心有戚戚然。
老柒嘆息一聲道：「還能如何，他們又上不了岸，又拒不投降，下場只有一個。」
「餓死！」顧青峰看向老柒，後者朝他點點頭，繼續說道：「從那時候起，這裏就不太平了，太陽一落山，九曲河道就會傳來一陣陣驚悚的歌聲，可是沒人能找到唱歌人，最可怕的是，那艘當年明明已經沉沒的軍船，會在潮水上漲時浮出水面，藍汪汪的一片，彷彿是從地獄里駛出來的一般。」
「有人說，方臘起義軍從地獄里走出來了，他們要去找當年的敵人進行復仇，也有膽子大的帶着一批人闖進九曲河道，想去探索那艘沉沒的軍船，可是誰也沒找到船在何處，就連自己也回不來了。漸漸的，大家都給那艘藍幽幽的鬼船取了個名字——幽靈船。」
那是來自地獄的幽靈。
別跟它相遇，相遇的那一刻就是你的死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