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零二章 夜探蹊蹺

走着走着，一行人就回到了居士林附近。

了和他們還要繼續去送阿九往女禪院那邊，卻被顧流雲拒絕了：「一會我來送就好！」

了凈跟了和對視一眼，並沒有多問什麼，而是囑託他們寺廟有寺廟的規矩，以後請別到處亂逛，免得犯了忌諱。

至於其它的規矩，應該不久就會被告知。

顧青峰微微一笑，表達了自己的感謝，了凈跟了和雙手合十，念叨了一句阿彌陀佛，就同顧青峰幾人道別離去了。

望着了和寬厚平實的肩膀，以及了凈亦步亦趨的背影，顧青峰若有所思。

而後，他回過頭來看向顧流云：「流雲，你去送阿九吧，天色也有些晚了。」

阿九站在原地，不樂意挪動，顧流雲在她耳邊低語一番，她的面色才有所緩和。

顧流雲把阿九送回原來的禪院，囑咐她晚上絕對不要亂跑，甚至還把天師伏魔劍拿給了阿九，讓阿九用來防身。

用顧流雲自己的話來說就是以防萬一。

這座感業寺雖然人多繁盛，但是他總覺得處處透露著一股詭異的氣息，能防著總是要防著一些比較好。

「阿九，別怕，等……」

話剛說了一半，顧流雲就被一個突然插進來的聲音打斷：「顧施主，此處為女居士之所，煩請止步！」

那聲音來自於了方，憨厚的方臉，一股子樸實的氣質。

只是落在顧流雲眼裏，就沒那麼惹人喜歡了，他冷冷得掃了了方一眼，下巴微抬，是一個沒有溫度的淡笑：「如此，顧某就先行告退了。」

說完，頭都不抬得離開。

阿九也有些氣鼓鼓，瞥了了方和尚一眼，就徑直往自己的禪房走去。

了方跟在後頭：「阿九姑娘，晚飯的事兒……」

他是在提醒阿九晚飯到哪裏吃，可是話說了一半，也被阿九打斷：「不勞了方大師操心，阿九自己帶了乾糧，趕路頗累，先行休息了。」

隨之而來就是一陣響亮的關門聲。

了方自以為是打擾了這對情人的耳語廝磨，所以也沒多說什麼，而是去招呼其它的女居士，告訴她們幾時幾分來享用晚齋。

回到禪房的阿九先是檢查了一遍東西，確定沒問題后，就將包袱里的乾糧拿了出來。

「幸好買了一堆糕點，不然鐵定要餓著了。」阿九邊吃邊念叨。

吃飽喝足，她回到床上躺着，懷裏抱的不再是骨灰罈，而是一把長劍。

之前都是顧流雲陪着她一起，如今一個人，自然是有些不太適應，雖然抱着一把長劍有些奇怪。

但好在這長劍一直貼身陪伴顧流雲，不僅有他身上的氣息味道，還能用來防身。

阿九心滿意足，抱着長劍小憩起來。

回想着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一切就好像是夢一樣，自己唯一的親人，阿婆雖然離開了人世，但她走的時候是安然的。

因為她終於了結了一直以來的心愿，報了仇，還見到了故人之子。

至於自己，也終於認識了許多朋友，不，也算不上許多，但是不是有句老話說的好，朋友貴精不貴多嗎？

楊百手與阿婆有淵源，勢必會照顧自己。

顧青峰為人和善，路見不平尚能出手相助，更遑論自己。

而顧流雲，腦海中一閃過他清俊的臉龐，阿九抱着長劍的手越發圈緊了一些。

他很好，真的很好！

心裏頭甜絲絲的，身體也一如既往的放鬆，走馬燈似的，阿九一直回憶著初次見面的場景，以及後面的相處。

點點滴滴，兩人越發了解，也越發熟悉。

想着想着，阿九呼吸不禁變得柔和輕緩，腦袋卻越來越沉，她打了個哈欠，眼皮漸漸合了起來。

外面，夕陽慢慢落下，明月開始倒掛。

夜幕終於拉起……

那些習慣在夜裏行動的人，不約而同得睜開了眼，他們換上黑色的夜行衣，然後躡手躡腳得離開了屋子。

屋頂上開始出現鬼鬼祟祟的身影，他們身手敏捷，行動迅速，猶如一道道只在夜裏出沒的鬼魅幽靈。

熟悉的動作，熟練的身手，越發增添了一絲神秘的氣息！

阿九那邊，因為幾日的奔波勞累，身體不免有些疲憊。

她昏昏沉沉得睡着，感覺身體也隨着夢中的行走起起伏伏，只是由於白天顧流雲的叮囑，不能睡得太熟。

阿九這一覺儘可能得保持着淺眠的狀態，意識還是有些清醒的，所以當屋子出現另外一個人的時候，她本能得感覺到了不對勁。

只是熟悉的氣息從身後襲來，阿九抓緊天師伏魔劍的手放棄了抵抗。

她低聲問了一句：「你怎麼來了？」

許是感覺不夠，不等對方回答，她又迅速加了一句：「你不用晚上跟着顧大哥他們嗎？」

身後傳來一個低低的聲音，嗓音微沉，卻透露著一股慵懶的性感：「困，睡覺。」

阿九掙了一下，想扭過頭，卻被一隻寬厚有力的手掌按住了腦袋。

「顧流雲！」

阿九喊出了他的名字。

後者卻不為所動，只是手勁便小，由控制改為撫摸。

他溫柔的揉弄著阿九的腦袋，挨在阿九的耳邊說道：「閉眼，不想，睡覺。」

說完之後，顧流雲還用手遮在了阿九的眼睛上。

溫熱的呼吸撲在阿九的耳邊，痒痒的，身體卻升起一種陌生的燥熱。

阿九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但是她知道的是，有顧流雲在身邊，她真的很踏實。

不知不覺中，她聽着顧流雲的聲音睡了過去。

這一覺很踏實，等醒來的時候，顧流雲已經不見了。

外面太陽已經升起，恰巧這個時候，了方和尚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阿九姑娘，早齋的時間到了！」

聽到這個聲音，阿九騰地一下坐了起來。

這時候，阿九才發現懷裏的天師伏魔劍已經不見了，應該是被顧流雲帶走了。

她下了床，朝外頭喊了一聲，讓門外的了方稍等片刻。

畢竟齋堂她並不知道在哪裏，待簡單梳洗完畢后，阿九這才跟着了方他們一起前往齋堂。

一同前往的，還有其它的幾位女子。

那幾個一看就是家境比較好的夫人，身旁都有一兩個丫鬟伺候，舉手投足都透露著一股貴氣。

按理來說，來居士林修行的女施主都是那種平和近人的，畢竟添了那麼多的香火錢，應該都具備善心。

可是阿九卻發現她們一個個眼高於頂，穿着打扮很考究，但是對比之下，卻是對人冷漠的態度，看人都是那種斜著的。

阿九努了一下嘴，自己也不想跟她們主動打什麼招呼。

至於了方，他說話倒是溫和有禮，自己也點頭回應，那些富太太雖然對丫鬟對阿九沒什麼好眼色，但是對了方還是很客氣的！

當然也不只是對了方，到了齋堂的時候，阿九發現那幾個夫人臉上的冰霜一下就化了，竟然主動跟別的僧人打招呼。

阿九都嚇了一跳，這些人是會變臉嗎？

「阿九姑娘，你朋友在那裏等著呢。」就在阿九發愣的時候，一個好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阿九抬眼一看，發現說話的人正是昨天安排他們入住禪房的小沙彌。

「謝謝。」阿九笑着回了一句，然後她就順着小沙彌的方向看到早在木桌前等候的顧流雲等人。

心中歡快，腳下的步伐也不由得加快了一些。

阿九還沒過去，顧流雲就主動來迎，他直接抓着人家的手就來到了餐桌跟前，讓在旁邊坐着的楊百手看了，直翻白眼。

「寺廟都是素齋，但味道還好，你嘗嘗。」顧流雲朝阿九說道。

阿九嗯了一聲。

這裏是寺廟，自然不會有什麼油膩葷腥，一桌子上都是饅頭小菜之類，一碗熱騰騰的白粥冒着熱氣，也散發着誘人的香味。

阿九接過顧流雲遞來的勺子，迫不及待得嘗了一口。

果然，味道不錯！

這時候阿九還發現這裏的早點還有一種青色的糰子，看上去有些奇怪，但是色相其實還是蠻好的。

一盤裏面放了六個，還挺吉利的數字。

眼看阿九握著筷子一臉疑惑的樣子，顧流雲主動解釋道：「這應該就是我們之前聽說的虎丘特產之一，虎丘青糰子。」

這裏的青糰子是用糯米粉摻入青菜汁揉成的，所以呈現青色，楊百手說青糰子的餡一般是白糖豆沙豬油餡，但是寺廟禁葷腥，應該把豬油給去掉了。

楊百手用筷子夾了一個，咬了一口后，甜滋滋的豆沙香味流轉於舌尖，讓他滿足得點了點頭：「是白糖豆沙餡。」

色彩清新，口感偏甜，倒確實符合蘇州一帶的品味。

這裏一年四季各個時令都有不同名堂的糕團，所以又流傳著一條口訣：一月元宵，二月二撐腰糕，三月青糰子，四月十四神仙糕，五月炒肉餡糰子，六月二十四謝灶團，七月豇豆糕，八月糍團，九月初九重陽糕，十月蘿蔔團，十一月冬至團，十二月桂花豬油糖年糕。

香甜軟糯的蘇州糕團，一直都是這裏的特色之一。

阿九一邊聽着一邊口水直流，但是沒辦法，寺廟畢竟是寺廟，只能暫時將就將就了。

當然，吃早點的時候，阿九還發現齋堂的人越來越多，甚至很多老和尚也都來了這裏。其中一個面貌威嚴，眾人對他恭敬有禮。

看上去，應該就是了和昨日提及的方丈！

這裏人太多，阿九自然不好意思打聽昨晚顧青峰他們有沒有出去夜探，心想着等吃完素齋后，大家再私下聊聊。

阿九加快了吃飯的速度，很快，一碗粥便見了底，同時饅頭小菜也被掃蕩一空。

「不走嗎？」阿九拿手帕擦了擦嘴，發現顧青峰他們壓根沒有半點要離開的意思。

她原本還以為是要等她吃完，現在看來，似乎並不是那個意思。

顧青峰突然開口：「吃飽了嗎？」

阿九望望顧流雲，點了點頭。

「那就坐着歇一會吧。」顧青峰抬手給大家都添了點水，讓大家先坐着休息一下。

阿九很疑惑，正要開口，一旁的顧流雲捏住了她的手腕。

幾人坐着喝茶，像是在等什麼人。

直到後來了方陪着方丈過來，顧青峰連忙起身，顧流雲也拉着阿九趕緊站起來，楊百手則從袖子扯出一把摺扇，彎腰向方丈行禮。

方丈先是默念了一句佛語，而後道：「貧僧聽了方說，顧施主是因家中愛妻，遠程而來，希望為妻子多結下一些善緣。」

顧青峰嗯了一聲，回答道：「從去年起，吾妻便被病魔纏身，聽好友提起，感業寺供有肉身活佛，極其靈驗，便專程趕來為愛妻祈福。」

顧青峰恭敬有禮，談吐之間又流露出一種非同凡人的等閑氣質。

方丈上下掃了他一眼，微微笑道：「我佛慈悲，顧施主善人善德，福厚恩澤；既是如此，顧施主可隨我到禪房，詳盡您愛妻的情況，看貧僧有沒有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方丈名為凈寶，年紀已經很大了，可是整個人看上去精神抖擻，臉上總是含着笑，無形中拉近了自己與香客的距離。

但不知道為什麼，顧青峰看着他，總是感覺那笑容之下別有另一番深意。

他也笑了笑，朝凈寶大和尚彎腰致謝：「那就勞煩方丈了。」

顧青峰跟方丈並肩而走，他們一邊走一邊客套，顧青峰對他的出手表示感謝，方丈卻說自己跟顧青峰有緣，再說了出家人慈悲為懷，能救一人便救一人。

兩人你來我往的，好似十分投緣。

楊百手他們跟在身後，顧流雲則一路上一直留心周圍的事物，這是在記路！

阿九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的和尚，看到那些和尚跟在方丈身後，一路默默無語，還挺好玩的。

她看什麼都是新奇的模樣，直到跟到方丈禪房的門口，想看看方丈的屋子裏是什麼樣子的時候，卻被攔了下來。

阻攔的和尚比不上方丈的輩分，但是身穿的袈裟明顯跟小沙彌那些人不同，他朝顧流雲幾人解釋道：「既然是有關顧施主的愛妻，方丈在旁詢問的時候，我們就不用繼續跟着了。」

言外之意就是，方丈要幫你們的朋友，但是怎麼幫怎麼說，是不能隨意泄露的。

楊百手嗯了一聲，表示理解，隨後扭過頭跟顧流雲他們說道：「咱們就在外面等著吧，反正青峰就在裏面，有什麼情況等他出來再跟我們說。」

外面有個小亭子，他們幾個就坐在那裏等人。

身旁的和尚說自己還有早課要做，轉身就離開了，現在只剩下他們幾個自己人。

阿九問顧流云：「剛才那個方丈說顧大哥善人善德，福厚恩澤，這是怎麼看出來的呀？他怎麼知道顧大哥做了很多善事？」

楊百手扯出摺扇，在旁邊扇風，嘴裏的話卻沒有自己舉止那麼文雅。

他說了一句：「廢話，添了那麼多的香油錢，當然是善人了。」

說完，就不理會阿九，反而看向了顧流云：「昨晚，你夜探雷火二塔，可有什麼收穫？」

聽到這話，阿九愣了。

昨晚顧流雲不是在自己房裏嗎？他什麼時候去的雷火兩座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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