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零章 世代天罰
小七嗯了一聲，隨即說道：「我確實有幸見過，不過……」
他故意賣了一聲關子，然後攤了攤手掌，看向顧青峰說道：「我很好奇，寨子裏的人是怎麼說我的，是不是說我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那就好笑了，你們信嗎？」
顧青峰跟楊百手對視了一眼，答道：「沒錯，寨子裏的人確實對你有所偏見，說你是叛徒，勾結五仙害了族裏的不少人，甚至前面幾個寨子的人都是被你滅的。」
這話已經夠狠了，沒想到小七卻沒聽夠，他用腳尖點了點地，喊了一聲：「繼續！」
顧青峰照實講述，族長是如何得痛心疾首，寨子裏的人又是如何得對小七諱莫如深，他們將小七視如毒蠍，他們說：「明明是你的父親對不起寨子，作威作福，橫行霸道，結果自己遭了天譴，卻連累得寨子再沒有雨師。」
為了求雨，寨子裏的人只能把主意打在小七的身上，結果沒想到小七他娘卻非常抵觸，就連寨子裏的人想進門都不行，要被她拿着掃帚打出去。
寨子裏的人說只是想讓小七求雨而已，又不是想要他的命，為什麼要這樣。
其實這一點，顧青峰也是想不通的，他望向小七，期望小七可以給出答案。
小七看顧青峰的眼神也有些飄忽，尤其是聽到顧青峰在重複寨子的人的那句話時，他更是勾起了一抹嘲諷的微笑：「誰說求雨不是要我的命了，我爹怎麼死的，難道不正是因為求雨死的嗎？」
顧青峰等人面面相覷，難道此事另有隱情？
楊百手也擰起了眉頭，說道：「難不成求雨會要你們的命？可若是求雨會影響到你們的話，寨子裏的人也可以看得到吧，怎麼會那麼理直氣壯。」』
小七冷哼了一聲，罵道：「一群無恥之徒，你覺得他們會理虧嗎？毫無良心的人怎談得上心虛二字。」
說着，小七看向了顧青峰，問顧青峰覺得自己是一個怎樣的人。真的是一個雙手染滿血腥，明明是爹爹對不起連雲寨，自己卻將爹爹的死怪罪在連雲寨身上的一個歹毒狠辣的小人嗎？
顧青峰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而是道：「顧某也只是剛到此地，事情的全貌不清楚，自然不能隨便就站在哪一邊，但是就目前而言，連雲寨的話確實存在漏洞，而你……」
說到這裏的時候，顧青峰故意停頓了一下：「你年紀尚輕，眼眸清冽，以眼觀心，我覺得你應該不是一個心如蛇蠍的狠辣毒人，至少不像連雲寨裏面的人說的那樣。」
顧青峰的話很中肯，讓小七比較滿意，他先是點了點頭，而後回答道：「既然你這樣說了，那我便告訴你全貌，讓你這個外人來評評理。」
這時，事情的真相，從小七的口中緩緩展開！
玄齊是小七的先祖，也是第一代的雨師，為了愛人風小魚，他留在了連雲寨，為寨子裏的人求雨，可他當初第一次求雨也不過是出於憐憫的慈悲之心，這樣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是為了一己私利，故意壟斷求雨的本事。
他慈悲善良的本性，怎麼可能容忍自己明明可以幫忙卻冷眼不管？
唯一的解釋就是，玄齊不是不想幫，而是幫不了。
族長讓他教寨子裏別的人求雨，不是他不願意，而是這雨只能他來求，包括後來的求雨也是他的親生血脈才求得來。
「不僅如此，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我們世代族人求雨，是會遭到反噬的。」
連雲寨乾旱少雨，這才是連雲寨的正常形象，可求雨卻是打破了這一平衡，逆天道肯定是會受到懲罰的，但是玄齊慈悲為懷，他的善緣功德會相應得沖淡一點天譴。
如此一番，玄齊是可以暫時維持得住求雨，但求雨不能頻繁，這就相當於一個好人為了救人從功德箱裏取了一點碎錢，一次只取一點，一月只取一次，菩薩見了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你若是取得多了取得頻繁，那就不能坐視不理了，因為你就算是為了救人，你這個行為也是在偷是盜！
玄齊是不想讓寨子裏的人擔受報應，所以才讓自己家族世代求雨，一方面他們的血脈不同，另一方面他們祖輩也是良善之人，積累了極厚的功德。
所以玄齊雖然後半生一直為連雲寨求雨，但是他知分寸結善緣，所以也是得了個壽終正寢的結果。
玄齊告誡自己的後代，要行善要積德，求雨不能多，否則違背自然規律太狠，便會遭來殺身之禍。
還好，玄齊有三個兒子，三個兒子替換著來求雨，彼此之間的罪責也會少一些。
但不知道是不是傳的久了，後代的人越來越不把先祖的話放在心上，覺得玄齊的交代只是祖輩留下來的話，是傳說一樣的東西，信不得真。
漸漸的，玄齊的後代人丁開始變得稀薄，有的是終生沒有後代，有的是剛到知天命的年紀就去了，違背天道的懲罰正在一一應驗！
到了後來，雨師每一代就只有一個，那麼求雨的擔子也變得更重，沒有兄弟姐妹來分擔這個罪業，全部只能一個人來承受。
可是一個人是承受不住的，他們畢竟比不了玄齊的功德，而且玄齊之前祖輩積下來的福報也在一代代的揮霍中消耗殆盡。
「所以你爹很少求雨，是這個原因？」楊百手突然明白了，之前風鈴鐺說族長逼玄信求雨，玄信好幾次不肯，原因其實在這裏。
小七回答：「我爹只是在恪守我們先祖交代的囑託而已，求雨求雨，當初他的第一次求雨不就是看連雲寨快毀了嗎？那我們現在的求雨就保持連雲寨有水不就夠了，為什麼非要讓多求雨，多求一次我爹就折一次壽！」
說到後面，小七甚至是咬着牙說出來的。
顧青峰跟楊百手對視一眼，問道：「那寨子裏的人說你爹仗着是雨師就為非作歹，強取豪奪，霸佔姑娘的事兒……」
「放屁！」小七直接就罵出來了。
他說：「我娘生了好幾個，都夭折了，就連我都是差點沒養活，因此，我從小身子就弱。我娘，她知道我身體不好，就怕我受不住，成不了雨師，再加上寨子裏的人跟她說的話，她總覺得是自己身體的問題，希望我爹能納小。」
沒錯，不是玄信強取豪奪，是寨子裏的人覺得玄信娶的妻子不好，生出來的小孩有問題，因此寨子裏的人想讓玄信重新娶個身體好的老婆，這樣才能把雨師的傳承給接下去。
「但是我爹，他不可能答應的，他這輩子就只愛我娘一個人。」
說到這裏的時候，小七的眼裏甚至閃出了淚花。
一開始寨子裏的人是同玄信說的，讓他休妻，並承諾將九個寨子裏面最漂亮的女孩嫁給他。
當時他們在喝酒，聽到那話，玄信直接就把酒瓶砸了。
族長說自己是開玩笑呢，就是擔心小七長著長著就隨他幾個兄長一樣去了，怕以後雨師斷了傳承。
玄信當場發飆，把桌子給推翻，說了一句：「老子管你娘的以後有沒有雨師，老子就一個媳婦兒，小七是老子的種，你也說了，他身體不好，那以後我也不會讓他當雨師的，天大地方，妻子兒子最大！」
那時候大家也不知道玄信說的到底是醉話，還是心裏話，只是全部都愣在了原地。
心裏想的是：要是真沒有了雨師，那寨子可就完了！
族長臉上堆著笑，罰酒三杯說都怪自己這張破嘴惹道長生氣了，自己就是隨便說說，自己對嫂子特別滿意，還讓媳婦多給嫂子送點雞蛋養身體呢。
玄信呵呵笑了兩聲。
族長又說：「道長剛才是開玩笑的吧，你們家可是世世代代都是雨師，小七哪能不當雨師？」
哪料，玄信竟然抓着一壇酒汩汩灌了嘴裏，然後說道：「什麼開玩笑，小七要是不想當雨師，那就不當了唄，族長你這話說得，好像我們先祖沒來之前，寨子裏沒有人求雨，就都死絕了一樣。」
玄信當時就是生氣，生氣自己一家人都為寨子裏這樣了，尤其是當年自己就心疼妻子，不想讓她再生孩子受罪。
結果妻子為了寨子，還是拚命得懷孕，可每次生孩子都是從鬼門關上走了一遭啊。
連連生了七個，七次都差點死了，寨子裏的人不體諒妻子辛苦，竟然還敢在自己面前嚼舌根讓休妻，他們根本就沒有良心！
別人不心疼自己的妻子，作為丈夫的，自己一定要疼。
所以玄信故意當着眾人說了這話，也是想敲打眾人，讓大家儘早收了那份不該有的心思，不然的話，就別怪自己不客氣。
然而誰能想想到，人心險惡，他們一旦有了求雨，就再也不會忍受以前少雨的日子，所以儘管玄信已經警告過了，他們一個個的還是把主意打在了玄信妻子身上。
「也就是從那一次起，我爹跟寨子裏決裂了，為了守護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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