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四章 跳井秀才
大夫全死光了？
楊百手不敢相信，哪有這種瘟疫，上來就死大夫的，結果阿九婆婆卻突然走了過來：「瘟疫一開始的前兆我們都清楚，以為不過是傷寒雜病，等發現是瘟疫的時候，已經遲了，大夫已經被感染上了！每次瘟疫爆發，要救治的病人數都數不過來，醫館不就成了最危險的地方，大夫要拖着病體治病，一來二去，不就死光了嗎？」
「對啊，鎮上的大夫都死絕了，我們也沒有辦法，難不成就坐着等死嗎？」
既然沒有大夫，大家只能藉助別的法子，死馬權當活馬醫，通過送瘟神的活動讓大家痊癒。
這時，其中的一個村民說道：「本來也是走投無路了，後來不知道是誰提起來了關於瘟神的傳說，說送瘟神挺靈驗的，試一試可能還有救。」
瘟神的傳說之前在村子裏也算流傳了挺久的。
相傳在很早以前，這個村子就發生過一場瘟疫，那場瘟疫來勢洶洶，跟現在鎮上的情況有點類似，先是一個普通的傷寒小病，再是人數越來越多，後來一發不可控制，就連大夫都死光了，救不了人。
楊百手問：「那可以出去啊，這裏的大夫沒了，外面還是正常的，可以向外頭求救。」
結果楊百手剛說完，有人就沖了一句：「怎麼救？這年頭誰不怕瘟疫啊，誰腦子抽了，願意一頭髮熱栽進來。」
更何況他們現在大多數人身體都很差，且不說出去了會死在路上，哪怕活着找到了人，人家知道他們得了瘟疫，也未必會救助他們。
尤其是現在這種大環境，外頭不是戰爭，就是大飢荒，能跟誰求救呢？
有的人想跑，覺得自己身體沒問題，但是老年人念家，不想出去，也不讓他們出去，說外頭打仗死的人更多，還不如就躲在這個村子裏，也許哪一天瘟疫就散了。
可是話是這麼說，做事還是需要做的，一番權衡之下，大家最後還是選擇了自救——送瘟神。
楊百手見他終於回歸了正題，趕緊催促了一句：「大哥，您能不能說快點，這個瘟神傳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那大哥也沒好氣得瞪了楊百手一眼，意思好像在說，不是你非要問我別的嗎？自己把我帶偏了，還好意思說。
一旁的阿九見他們這般模樣，便主動講起了瘟神的故事。
原本的瘟神，其實就是村子裏的一個普通人，要說哪裏不普通，頂多就是肚子裏的墨水多一些，讀的書比較多，中了秀才。
秀才早年無父，由他母親撫養長大，兩人自幼相依為命。
秀才體弱，卻頗愛讀書，老母寧餓自己一口飯，也不捨得沒他一卷書，就這樣秀才的百十卷的書全是由老母靠給人縫衣服繡花一點一點湊出來的。
瘟疫來臨，老母斷了生活來源，她又怕餓著兒子，就在外面挖紅薯，拔野菜。
可是出去得太頻繁了，再加上年紀大，一來二去的，秀才的母親染上了傷寒。
起初秀才的母親還以為是夜裏著了涼，後來她發現自己嗓子也有點癢，母親心裏一涼，這該不會得上了吧？
她是又慌又怕，卻死死捂著自己的嘴，身子一抖一抖的，就怕把那瘟疫給咳出來，傳染給自己的兒子，於是她就硬生生得憋著。
秀才的母親是真的擔心自己把瘟疫傳給兒子，她滿腦子就一個想法，兒子是要讀書的，兒子不能染上這個病。
但是她又怕自己告訴兒子，自己身體不對勁了，兒子會擔心。
秀才的母親生平第一次勇敢起來，自己一個人做了決定。
她不會寫字，就給兒子畫了幅畫，畫上是說她覺得這裏沒希望了，帶着兒子生活又很辛苦，所以她拋下秀才跑掉了，離開這個瘟疫村子，她想活，她要活下去！
秀才娘沒有哭，直到留下那幅畫，她都沒掉下一顆眼淚。
後來秀才娘來到了山裏的一棵樹前，解開自己的褲腰帶，往樹上一掛，用上吊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哪怕死前秀才娘都是一臉決然的剛毅，她知道她不會後悔。
娘念兒子，兒子也想娘，秀才看到了那副畫，根本不相信娘會拋下自己，他一路尋着蹤跡，四處打聽四處尋找。
最後就在三天後，秀才在一棵樹上看見了娘的屍體，舌頭伸得老長，眼睛瞪得大大的，身體也散發出一股臭味。
但是秀才卻並沒有嫌棄，而是踩着石頭，把娘的屍體小心翼翼得抱了下來。
他說：「娘，黃泉路上太黑了，兒不孝，沒能陪您一起走，您再等等兒，兒很快就來。」
秀才抱着娘的屍體回了家，然後他撕爛了所有的聖賢書，一邊笑，一邊還念叨著，人說：「書里自有黃金屋，書里自有顏如玉。」
可是他看不見黃金屋，也沒看到顏如玉，只看到了娘為了這些聖賢書白了頭髮，壓垮了腰。
讀破聖賢書，有什麼用，還不是赤條條得走？
秀才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他最大的希望就是，沒有這場瘟疫，那這樣，他就會一直跟娘在一起，娘生前還沒享到福，他只能在死後孝敬了。
「娘，我來了。」
故事的最後，秀才抱着娘的屍體跳了井，他最後的執念就是希望可以打退瘟疫，讓大家別跟他一樣，失去最親的人了。
說也奇怪，在他跳井后，瘟疫竟然沒幾天就散了！
村子裏有的人之前看到秀才抱着他娘的屍體回了家，結果之後瘟疫就走了，所以感覺是秀才做了事兒，但等到他家裏，卻一直沒找到人影。
直到有人在家中發現秀才的一封遺書，才知道了事情的經過。
眾人去后井將秀才的屍體打撈上來，發現秀才的一張臉碧綠碧綠的，跟鬼一樣，身體卻腫脹得發白，而他娘卻不見了。
眾人也沒有多想，只覺得是秀才拯救了村子，就此供他為：瘟神。
能被封神，其實都是對百姓做了好事的古人，只是瘟神伴隨而來的一般都是瘟疫，所以後人對他沒什麼好感，後來就都演變為罵人的話了。
顧青峰聽完之後，說了一句：「所以送瘟神其實也不是表面上的意思，只是希望瘟神出來把瘟疫給驅走，對吧？」
阿九姑娘不置可否，然後她突然笑了一下：「故事也聽完了，大夫也該治病了，大家說，對吧？」
她看向了楊百手，意思很明顯，既然你說是大夫，那就拿出你的本事來給村子裏的人治病吧。
楊百手其實是知道瘟疫是怎麼一回事的，但具體如何救治，這個就有點為難他了，他看了一眼顧青峰說道：「既然村子裏沒有大夫，送瘟神活動又出現了意外，咱們恰巧路過，興許是緣分，那便留在村子裏給村民治病吧。」
顧青峰嗯了一聲，旁邊的顧流雲卻一直盯着阿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鎮長也趕緊搭話：「那就住我們家吧。」
他這是示好，希望村民能不要糾結剛才文秀的不懂事，但是村民卻並不想放過：「住你家，正好再把唯一的大夫給傳染了？」
鎮長連忙擺手，說自己不是這個意思。
文秀見自己爹爹被大家逼得說不出話來，又想耍大小姐脾氣了，於是把氣撒在了阿九身上：「你自己說啊，這個送瘟神活動到底有沒有用，沒用就別讓大家繼續陪你折騰了，什麼玩意兒，把自己真當個人物了。」
阿九也不惱，冷冷笑了一聲：「覺得沒用，那從今天開始，就算你們日後需要送瘟神活動，也別再找我，阿九年輕，不會，另找高明吧。」
說完，阿九就要拂袖而去。
大家哪敢讓她這麼生著氣離開啊，且不說這大夫到底會不會治，阿九可是他們千求萬求，才求來充當送瘟神的巫女，誰願意就這麼把阿九給惹了。
阿九卻一直冷笑，說自己什麼都不懂，是大家高看她了。
這下怒火再度燒在了文秀身上，文秀百口莫辯，她爹也發了火，直接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臉上，感覺自己真是寵壞了這個女兒，大災當頭，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都沒個注意。
送瘟神本來就是大家的希望所在，你非說沒用，又一直頂撞侮辱阿九，那不就是與村民為敵嗎？而且就算想說什麼話，關起門來一家人怎麼說都沒事，非在外面鬧成這樣。
這是叫自己如何收場啊！
鎮長也覺得文秀過分，在文秀又想說什麼的時候，再次給了她一巴掌，冷聲道：「還不快跪下來跟阿九婆婆道歉？」
文秀紅著臉，瞪着阿九，一臉不願意。
鎮長又一巴掌扇了上去，在這個過程中，沒有一個人阻攔，大家都覺得解氣得很，哪怕是那個杜世攀，也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絲毫不覺得是他把文秀推到了風口浪尖。
最後還是顧青峰看不下去了，他嘆了口氣說道：「天色也晚了，可以讓我們休息一下嗎，明天我們就開始進行診治。」
村民看向阿九，徵求她的意見，她卻笑了：「當然可以，不過今晚，呵呵，你們最好還是住我家吧。」
顧青峰不知道阿九的安排是什麼意思，卻本能得感覺到她似乎話裏有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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