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四章 悲情一躍
吳國為什麼會那麼放心，讓他一個人來承擔起傳承銅牌的任務？
難道夫差就不怕『安』在中途死亡嗎？
或者說，在安很早的時候，吳王就想法子想要弄死他，結果發現弄不死，或者很難弄死，就將他送進了這座大山，讓他頑強的生命力好好得發揮自己的作用。
顧青峰不敢想下去了，越想他就覺得人性的陰暗不可直視！
紅齒怪人聽到了顧青峰的話，卻依舊用那種陰森怪異的笑來回應他，那咯咯的聲音就像動物發出的聲音，直聽得顧青峰毛骨悚然。
可是顧青峰卻又覺得在他這種行為的背後，是扭曲的生活環境。
而顧流雲則跟顧青峰想的不一樣，他是覺得安可憐，也覺得他的後代可憐，不過憐憫歸憐憫，畢竟誰知道安跟他的後代摧殘了多少暴族的女性？
雖然暴族是拿自己族內的劣等人進行獻祭，但哪怕那些人就差一口氣，別人也無權決定他們的生死。
顧流雲問紅齒怪人：「你叫什麼？方便的話請告訴我們名字，不然不好稱呼。」
這個問題把紅齒怪人問得一愣，他的先祖叫做安，還是安的母后賜給他的，可是安自己，對於後代，卻從來沒想過取什麼名字。
看着紅齒怪人的反應，顧青峰他們大概猜到了什麼。
安覺得他的父母對他殘忍，他何曾對自己的後代友好呢？他明明可以放棄傳宗接代，明明可以將自己孩子放逐出山，明明可以不用堅守這個所謂的約定。
但他卻還是一天一天的堅持下去了，對此，顧青峰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他守諾，還是說他害了子子孫孫。
「你有兄弟姐妹嗎？你，就沒有想過要出山？」
顧青峰忍不住問出這兩個問題，可是紅齒怪人仍舊搖頭，沒有親人，沒有名字，唯一的朋友就是身邊的這隻蜘蛛，可是蜘蛛之所以守護他，也只不過是因為自己先祖的關係。
他的存在，無足輕重。
彷彿他活着就是為了那個不知所云的使命……
紅齒怪人坐在地上，眼睛是一條線，看不出他的情緒，卻只能聽到他反問顧青峰的話：「出山，我出山後能去哪裏？哪裏可以去，有人會接納我嗎？」
想當年他的先祖是王后所生，貴為太子，都沒有容身之地。
而他比之前的先祖長相更加可怖，臉是野獸的樣子，身體遍佈棕黃色的長毛，就如同一隻異化的大猩猩。
誰會嫁給他？誰會跟他一起生活……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他們從來沒想過要出山，他們知道自己的不同。
對此，顧青峰起了疑，他們不是沒有下過山嗎？就算是聽先祖講述，自己與正常人類長得很不一樣，可是他們總得去驗證吧？
驗證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下山。
因為十萬大山已經被封了，很少有人會上來，除了世代在這裏居住的暴族，可是就連暴族人與正常人類都是不一樣的啊。
「難道說，你曾經下過山？」
話一出口，顧青峰更是明白了：「你居住的那個洞，不是死的對吧？有別的出口。」
聽到顧青峰的話，紅齒怪人笑了：「如果沒有別的出口，我跟阿蛛不是早被你燒死了嗎？不過也好，那個地方，我確實不想再回去了。」
紅齒怪人悠悠得說着，說完他取下自己戴的手繩，上面懸掛着一塊銅牌。
紅齒怪人看向顧青峰：「你們既然為它而來，我就把它給你們吧！」
話音剛落，紅齒怪人將那塊銅牌丟了出去。
顧流雲騰地而起，接住了那枚銅牌，入手冰涼溫潤，沉甸甸的，非常有質感。
顧流雲將銅牌拿回來，交給顧青峰，那枚銅牌算是很簡樸的了，就算將它拿在手掌里看，也只會當它是一枚普通的工藝品。
這樣的東西，就算被人看到，也不會覺得有多值錢。
銅牌正面彎彎曲曲得刻着一個吳字，而背面則是一隻紅色牙齒，嘴巴很大的怪物，顧青峰他們之前以為這就是饕餮了，暴族人守護的神獸——饕餮。
可原來真實的故事是這樣哀傷。
它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神獸饕餮，而是一個長相畸形的王子，就連他的名字也是溫和的——「安。」
這是一個母親對於兒子最簡單的希望，不求大富大貴，但求平平安安，一生無憂。
只可惜，一切的發展都脫離了最初的軌道……
顧青峰握著那枚銅牌，心中百感交集：「我……」
他想向紅齒怪人道歉，不應該燒了他居住的山洞，不應該傷了那隻鬼面蜘蛛，可是話到嗓子眼卻全都說不出來了。
因為當初選擇燒洞只是無奈之舉，想逼鬼面蜘蛛出來而已，而且最開始也是自己先遭到暗器和蜘蛛的偷襲。不過這個也能體諒，畢竟自己貿然進了他們的窩，也算是不速之客了。
再者，雖然傷了鬼面蜘蛛，但是它當時可是想要所有人的命，自己不過是反擊罷了。
紅齒怪人往後退了一步，他看向暴族人：「我不知道你們現在怎麼看我，有仇也好，覺得我還是你們神獸也罷，這都與我無關了。」
紅齒怪人晃了晃自己的手腕，如今卸下銅牌的那隻手空空如也。
他笑道：「一切由那塊銅牌開始，現在也是時候結束了，我的使命已經完成，你們的，也是一樣。」
暴族女性原本是想讓紅齒怪人償命的，但聽了那段故事，她們也不知道究竟該怨誰了，紅齒怪人也是受害者，雖然在這段長達千年的『忠誠』中，紅齒怪人一脈傷害了暴族人。
可是獻祭，也是暴族人心甘情願進行的。
怪得了誰呢？大家都是受害者，也許這就是宿命吧。
或者更準確一點，這是愚忠的代價。
暴族男性沒有說話，他們垂下了頭，他們天生武力強悍，好勇鬥狠，可是卻從未真心得關心過身邊的女人，覺得她們不過是自己的附屬品。
可若是一個男人連自己的妻兒都保護不了，那跟安的父親又有什麼區別？都是犧牲自己的妻子，去維護自己的利益，卻讓自己的子子孫孫受盡折磨。
暴族大首領長嘆一口氣，為了千年前的一句話，自己族人真的還要在這裏繼續無謂的犧牲嗎？
紅齒怪人幫他做出了選擇，他看了一眼身邊的阿蛛，道：「謝謝你，陪着你，不管你能不能聽懂，我不想這樣了。」
他的聲音聽上去是那樣的疲憊：「我真的很累了……」
鬼面蜘蛛不知道紅齒怪人想幹嘛，它繼續乖乖得趴在一邊。
顧青峰想勸紅齒怪人今後與暴族和諧相處，可是紅齒怪人卻打斷了顧青峰的話：「大道理，我沒聽過，也不想聽。」
「你結束了我的使命，我也不想向你們道什麼謝，都是為了自己罷了。」
紅齒怪人說得直白，他沒有怨恨顧青峰等燒了自己棲身的地方，是因為那裏說好聽點是一個家，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但實際上也是綁住他們世世代代的一個監獄。
儘管洞有出口，但是他們白天卻不能出去，就連深夜，也只能偷偷出去透透氣。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紅齒怪人越想越覺得悲哀，流淌著帝王的血脈，又有什麼用？下場不還是悲涼無比？
紅齒怪人起了身，他四肢朝地，緩緩走到懸崖旁邊，他深深得看了一眼那個起着火焰的大洞，赤紅色的火光映在他的臉上，像極了正在熊熊燃燒的一把巨火。
「結束了！」
紅齒怪人輕輕說完這三個字，然後縱身一躍。
他孤身跳進了懸崖，似乎想以死來結束這一切，然而鬼面蜘蛛卻吐出了白絲，但它卻不是將紅齒怪人拽住拉上來，而是用那白絲纏上紅齒怪人。
隨後，這八條腿的龐然大物，也跟着跌入了山谷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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