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四章 琉璃天火
就算不是琉璃火，單單看到這火能在墓里燒成這般凶態，也足以讓人疑心。
畢竟這裏是洞，空氣中充斥着潮濕的水汽，就算是燃火，也不至於在如此密閉的空間熊熊而不滅，甚至還有種火勢愈演愈烈的趨勢。
眨眼間，這火已經完全隔開了路。
蘇飛雪過不去，顧青峰他們也過不了。
空氣中漸漸出現一股奇異的香味，不，也不能簡單說是香味，還有種生吃血肉的那種腥味漸漸漫出來，幾種味道混合在一起，不禁叫人作嘔。
尤其是腦子，漸漸得被這股怪味攪得發脹。
顧青峰知道不能讓這琉璃火繼續燃燒下去，於是趕緊喝令道：「用土埋！」
琉璃火不是簡單的火，若是不清楚直接用水來撲滅，反而會助長火勢，到時候就跟投了炸彈一般，這是顧青峰之前的親身經歷。他曾在一座漢代墓中見識過琉璃火，同行的人只當是普通火焰，當時那人恰好背了一長筒的水，直接就拿水去澆，結果火勢直接順過來將他整個人掀翻。
瞬間，本來好端端的人就變成了一個撲不滅的火人。
聽到顧青峰的話，眾人不禁苦了臉色：「四周似乎沒土。」
蘇飛雪卻主動把任務攬了過來：「這事好辦，交在我身上。」
最開始下洞的時候，乃至到了幫源洞附近，地上都是泥土，只是這會地面由石板鋪就，蘇飛雪雖是一介女流，但畢竟有功夫傍身，這種體力活倒也難不倒她。
而顧青峰他們儘管會輕功，但是此處狹窄，頂又不高，就算想飛也飛不過去，更何況這火屬性琉璃，沾到一點衣袖就會升火而起，真真不好對付。
所以有時候就是這樣，一個人必須在必要的時候肩負下一切。
蘇飛雪提着金剛伏魔傘，想不到一代搬山首領的趁手利器，在這個時候竟要充當運土工具。
想到此處，蘇飛雪不禁搖了搖頭，淺笑卻安然恬淡。
蘇飛雪知道事情緊急，所以只用了片刻時間便折了回來，顧青峰他們專門離開了一段距離，而那火勢也確實越來越大了，隨着它的蔓延，那股腥臭的氣味也越來越濃郁。
還好蘇飛雪帶來了大量泥土，堪堪將火勢減弱了五六分。
眼看大火變小火，顧青峰招呼了一聲，帶着小鑽風等幾名高手迅速翻過去。
他們堪堪翻過了那條火線，也來不及說什麼，就往剛才進洞的方向跑。
不僅如此，他們手裏還提着許多大布袋，一看就是用力裝土的。
小鑽風一邊跑，一邊喊：「多搞點土，一次性填了那狗娘的琉琉火！」
顧青峰並未端首領的架子，而楊百手也是欣然加入進來，大家一起幫忙，最後不僅把琉璃火徹底撲滅，還多蓋了好幾層土，用顧青峰的話來說就是：「別讓它接觸到空氣，免得一會又莫名燒着了。」
「對，還有那股味，唉呀媽呀，難聞死了。」
小鑽風捏捏鼻子，一臉的苦色，別的人也是不自然得拽了拽胸前的衣服，顯然也是對那股味道異常反感。
解決完琉璃火之後，顧青峰終於有時間仔細端詳起牆壁上被鬼哭小斧釘著的死人頭。
「不動了。」小鑽風指了指那隻腦袋，說道：「應該死了吧。」
聽了小鑽風的話，顧青峰搖了搖頭道：「死，是早就死了的，至於為什麼現在不動彈了，倒不是因為鬼哭小斧刺穿了它，而是因為過了那個應激時間。」
顧青峰瞄了一眼地上的陶罐碎片，頓了頓后，繼續解釋道：「這隻死人頭應該就是陶罐里密封的東西，而浸泡着它的可能是一種用特殊手法配製的藥水，這藥水影響了死人頭。我不知道草原兩兄弟剛才做了什麼，但應該是他們某個不經意的動作，成為了觸發機關的按鈕，死人頭產生應激反應，開始攻擊活人，而罐子掉在地上，藥水流出來引發了琉璃火。」
這時候有人問了：「那有沒有可能，這隻死人頭本來就有問題，而藥水就是用來封印它的？」
這種猜測聽起來似乎也有那麼一點道理。
然而這個想法卻遭到了老柒的否定，他看着那隻死人頭，定定得回答：「不可能。」
「哎你這個老柒，怎麼就不可能了？」剛才那位好漢有些不服氣，但一路下來，他也深明老柒閱歷豐富，所以還是有興趣聽聽老柒的見解。
但沒想到的是，老柒竟然笑了。
他說：「因為這隻人頭不是別人，正是方臘起義后，被斬首的宋朝大將徐唯！」
老柒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可是眾人全部都被這句話給驚住了。
因為且不說宋代距今已經好幾百年，光看這隻人頭五官早已模糊，怕是它的家人都認不出，老柒是怎麼認出來的……
顧青峰望着老柒，半晌后，警惕的問：「你是誰？」
老柒笑了，用一種很奇怪的語氣回答：「我是誰？我還能是誰，不就是一個落草為寇的小水賊嘛。」
他這話說得理所應當，尤其是他看向顧青峰的眼神，坦坦蕩蕩，絲毫不迴避什麼。
顧青峰也在看着他，老柒嘆息著搖了搖頭，繼續說道：「緊張什麼，我一路跟着你們過來，能幫的地方都幫了。要是真對你們不利，指錯一個地方，或者趁你們不備，下手做點什麼，不都是輕輕鬆鬆的消滅你們這幫人嗎？」
「老柒，你別嚇唬我。」小鑽風吞了口唾沫，上去跟他勾肩搭背：「你個死老頭，突然裝啥子深沉。」
老柒沒有阻攔小鑽風的動作，卻也沒有搭他的話茬，而是繼續說道：「根據江南野史記載，方臘每戰必將俘虜的宋軍將領斬首，人頭砍下，風乾晾曬，再放進酒罈中，表示對邪惡的懲罰，以此來彰顯明教的正義。」
「那剛才拐角處的陶罐不會都是這種東西吧？」黑蟾蜍瞄了一眼身後，雖看不到那一格格柜子，卻突然感覺那個方向正有一排排一列列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老柒沒有說話，但顯然是默認了。
那些陶罐里基本裝着的都是宋將頭顱。
楊百手摸了摸自己薄唇，勾出一抹笑，說道：「老柒，我又有一個問題。」
「楊首領有什麼問題，直接問不就好了。」老柒答道。
楊百手瞭然的笑笑，徑直問了出來：「剛才在經過拐角處的時候，你想碰陶罐，我們沒讓，現在你又如此了解陶罐里裝着的東西，不得不說，嘖嘖。」
楊百手發出嘖嘖的聲音，老柒卻坦坦蕩蕩得直視起楊百手的眼睛，回答道：「對，我剛才是想碰，但你們不許，我不也把手收回來了嗎？至於為什麼知道陶罐，很簡單，因為現在我看到那隻死人頭了啊，所以就想到方臘之前封人頭進酒罈的歷史了。陶罐跟酒罈也差不多，當時我第一眼看到，沒能想到那裏去，也只能說明我有點笨而已。」
老柒這話算是說得滴水不漏，可最後那句卻明顯表達了他被猜忌的不滿，以及一絲挑釁。
顧青峰走了過去，他比老柒高，此時略略彎下腰，輕輕得為老柒整理了一下的衣領：「這座墓，我非下不可，也一定要成功，你明白嗎？」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顧青峰看向了老柒的眼睛。
昏暗的黃光下，老柒的那雙眼睛尤其的黑，黑中卻透亮。
四目相對，老柒鬆了口：「好了，我就是剛才有點不高興你們懷疑我而已，其實我能認出這位宋軍將領，是因為方臘剛開始起義的時候，除了斬首大貪官章洞洞，還有幾個為非作歹的將領，其中就有徐唯。」
「別人的特徵我不知道，但徐唯，你們仔細看，他是不是沒有喉結，而且還有一隻豬鼻子？」
原來徐唯並非男人，而是一個女子，因為生下來就有一隻豬鼻子，醜陋肥胖，所以隨着她長大，大家都喚她做：豬精。
她的父母也沒有辦法，偏偏徐唯飯量還特別大，一次她娘讓她少吃點，她竟然怪她娘將她生成了這般模樣，現在還想餓死她，打了她娘。
那時候鬧飢荒，徐唯的父母都吃不飽，卻還要養這樣一隻豬精。
徐唯不僅不知感恩，把家裏的糧食全部吃完后，還因為一次口角，砍死了她爹娘，把爹娘的肉削了下來。
甚至還要說一句：「終於可以吃到肉了。」
後來徐唯便投靠了縣太爺，因為她出了名的殘暴，做起事來無所禁忌，竟一步步升做了兵馬監察使。
「她是踩着人血上位的，這張豬臉，我怎麼可能不認得！」老柒咬牙切齒得說了這樣一句話。
緊接着，下一刻，老柒竟然突然奪過一個綠林好漢的鋼刀，徑直向徐唯的死人頭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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