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章 改不了的命
「怎麼了？」
二叔懷裏抱着一個黑色木盒，跟骨灰盒差不多大小，下了車就說：「這黑貓的姿勢怎麼變了！」
胖臉盜屍者打開木盒一看，安慰道：「黑貓伏身，扛災頂禍，這正應驗了今晚它能起到作用。」
二叔眉頭都擰成一團了，道：「可我當年找你買的時候，這隻黑貓可不是這模樣的。」
「它自己換個姿勢怎麼了，恩？」胖臉盜屍者讓二叔說的啞口無言，可能這些東西二叔也理解不了。
常小旗隱約覺得有些不對，但是哪裏不對，他也說不上來。當即胖臉盜屍者從木盒子裏抱出來黑貓，看了看黑貓的姿勢之後，說：「兄弟，看見沒？找一具這樣死亡的屍體。」
「不是吧？憑啥我找。」
胖臉盜屍者一臉無所謂的樣子：「那是你二爺，不是我二爺，你可以不管他死活啊。」
「我來！」二叔一把拿過鐵鍬就在土坑裏刨，常小旗從他手裏拿走鐵鍬，道：「二叔，你一路趕過來也累了，我來吧。」
地下的亂葬崗里，有一股濃重的霉味，挖開泥土之前就有點，但是不強烈，只有鼻子很靈敏的人才能聞到。挖開之後那股霉味簡直要衝天，就跟封存了十幾年，長滿黴菌的下水道突然打開蓋子，趴在下水道口，吸一口氣，那感覺……
常小旗身為背屍者，也下過幾次墓葬，但從未聞到過如此難聞的氣息，他自己都有些頂不住了，不停的乾嘔，連連擺手道：「老子頂不住了，你別愣著了，下來挖會，那兩千萬能拿的比窯姐還輕鬆？」
胖臉盜屍者倒是無所謂，他跳下坑裏，沒捂鼻子，也沒皺眉頭，甚至還有些喜歡這種味道，他的生活習慣已經與正常人偏離太多，他的臉頰整體發灰，這種膚色還不是那種下地幹活或者在工地上搬磚曬出的顏色，而是從肉裏邊往外散發的灰色，就像體內有一些黑色的遊絲棉絮。
常小旗知道，這種人活不長了，或許他早已沒了味覺和嗅覺，又或許他早就是個死屍了，畢竟每個人的追求不一樣，不是每個人都喜歡房子車子女人的。
挖了半天，他才拍拍雙手，說：「找到了。」
常小旗打着手電筒往下照射，黑漆漆的泥坑深處，不知道是工廠排污管道滲進去的污水，還是下雨積存在這裏的雨水，反正這土坑的底部有些淤泥，在淤泥里橫七豎八的趴着許多屍骨，大多已經腐爛，相互疊加在一起，有些屍骨上還長出了一些綠斑。
「哪個？」
「跟黑貓姿勢一樣的那個，自己找。」胖臉盜屍者拍了拍雙手，說：「要是我親自下去背，再加十萬。」
常小旗道：「你可拉倒吧，站一邊歇著去。」
這種坐地起價的方式，常小旗實在太看不慣了，原本他覺得自己就夠坑了，沒想到這個胖臉盜屍者更坑，果然做生意的都是充滿了算計。
二叔道：「行，十萬就十萬，你下去弄吧。」轉而又對常小旗說：「小旗，這位兄弟是專業的，讓他來弄。」
胖臉盜屍者嘿嘿一笑，跳下去撿起那人的屍骨，上了坑之後，從自己破帆布包里掏出一張黑布，就像黑色床單，不透光，上邊用白色油漆塗抹著許多奇奇怪怪的圖案，有點像是異域文化。
「兄弟，這玩意是幹什麼的？」
胖臉盜屍者說：「同行是冤家，能跟你說的，都會告訴你，不能跟你說的，你也別問。」
道理就是這麼個道理，常小旗點點頭，不再作聲。
黑布鋪好之後，胖臉盜屍者拿起黑貓，問：「老爺子的鮮血，滴在貓眼裏邊了嗎？」
「滴了。」
「很好。」胖臉盜屍者將黑貓與屍骨放在一起，再用黑布包上，說道：「重新埋進那個坑裏就行了。」
常小旗眼珠子都差點掉下來，不悅道：「就這麼簡單？」
胖臉盜屍者怔道：「不然呢？」
「這他媽就值兩千萬？！」
「不不不，兄弟，你理解錯了，我所做的這些舉動，不值錢，一分錢都不值，真正值錢的是常老爺子的命，哪怕我躺在這裏睡大覺，只要我能幫常老爺子續命，那我睡的這個覺，它就值兩千萬，懂不懂？」胖臉盜屍者說的常小旗無可反駁，但常小旗始終覺得不對勁。
二叔也是問道：「兄弟，埋下去之後，我爹就能活過今晚嗎？」
胖臉盜屍者說：「你看看手錶，幾點了。」
幾個人一路忙活到現在，已經是深夜了，二叔看了看腕錶，說：「十一點五十六分了。」
「那就對了嘛，過了今晚十二點，常老爺子的命就保住了。」胖臉盜屍者催促道：「下葬吧，不是，埋黑貓吧。」
黑貓和屍骨全部埋了進去，填土完畢之後，已經是深夜十二點整，二叔撥了一個電話回去，問：「老爺子還好嗎？」
保姆回道：「老爺子挺好的，還在吃宵夜。」
二叔長出一口氣，終於是放鬆了凝重的神情，對胖臉盜屍者說：「回頭你給我一個賬號，我把錢分批轉給你。」
他擺擺手，徑直走向工廠深處，道：「不急。」
眼看他越走越遠，二叔揮手道：「兄弟，你去哪？我送你啊。」
胖臉盜屍者也不回話，就這麼徑直走進了黑暗之中，在路過最後一個路燈的時候，回頭看向常小旗，嘴角忽地挑起一絲詭異的笑容，而後隱入黑暗之中。
常小旗的心臟像是被戳了一刀，他小聲說：「二叔，既然沒事了，咱們現在就回去吧。」
路上，二叔徹底放鬆了身體，將椅子放平躺在上邊，道：「小旗，來我的企業吧，三年時間我帶你認識一下這個圈子裏的所有人，名流政要，各界人士，過幾年你就接班吧。至於常義從，你也知道的，那只是一具屍體而已，不是我真正的兒子，你我之間至少還是親血緣，血濃於水啊。」
常小旗搖頭道：「二叔，我對家族產業真的不感興趣，不喜歡朝九晚五，也不喜歡整天穿着西轉，板板正正的，見誰都是客套話，我覺得太虛偽太累，我還是喜歡我那個小店鋪，挺悠閑。」
二叔笑了笑，摘下自己的腕錶，遞給常小旗道：「勞力士滿天星，私人定製款，168萬，送你了。」
常小旗搓了搓手，臉上想笑又不敢笑，他又不是擁有高尚節操的人，這玩意誰不想要？他的手在大腿上又搓了兩下，咬住一點點嘴唇，忍着臉上即將迸射出來的笑意，強裝鎮定道：「二叔，這……不太好吧。」
二叔掰開常小旗的手，直接拍了進去，「說送你，就是送你了，你喜歡就戴，不喜歡去賣掉，這東西會升值的。」
常小旗此刻恨不得把腦袋伸出車窗外哈哈狂笑，這感覺真是太酸爽了，但臉上還是沒有任何錶情，「那就卻之不恭，謝謝二叔了。」
「跟我說什麼謝字，我是真把你當兒子看的，只要你回來接手我的商業帝國，你這一生所想要的，都會有，這是普通人努力一輩子也無法企及的高度。」
常小旗道：「我考慮考慮。」
正說着話，二叔的手機忽然響了，是保姆打來的。
「常先生，不好了，你趕快回來吧吧，老爺子正吃着宵夜，坐在椅子上不動了，我以為他睡著了，但是……我已經呼叫私人醫生了，您趕緊回來吧！」
二叔驚的直接坐直了身子，幾乎是吼的，「快回家！油門給我踩到底！」
司機一腳地板油，一路橫衝直撞，連闖六個紅綠燈，幾分鐘跑回家裏，二叔一路狂奔上樓，常小旗緊跟其後。
卧室里，一個看似精神抖擻的男人，雙目緊閉躺在床上，身前站着一圈醫務人員，各種搶救設備放在一旁，包括剛剛注射過的腎上腺素，但那個老人再沒有任何生命體征。
二叔瞪大了眼睛，質問道：「怎麼回事？」
保姆渾身抖若篩糠，直接都跪在地上了，「常先生，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老爺子正吃着宵夜，我在客廳打掃衛生，我感覺老爺子應該快吃完了，就去餐廳看了看，老爺子背靠椅子一動不動，我過去喊他的時候就已經這樣了。」
二叔雙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
「你們都先回去吧。」怎麼說二叔也是見慣了大風浪的人，見老爺子已經徹底沒了生命體征，就讓這些人先走了。
剩下兩人的時候，二叔悲痛道：「那個胖臉盜屍者，就是個混子，什麼狗屁黑貓續命，都是扯淡！」
常小旗越想越不對，他拿起手機，嘗試着撥通那個年輕人的電話，他現在還不確定那個人是不是立地菩薩。
「這個時候打給我，有什麼事？」跟常小旗長相很像的年輕人問道。
常小旗不知道該說什麼，一身的怒氣不知該如何釋放，年輕人笑道：「你現在相信我是立地菩薩了嗎？」
「其實你太爺常勝，專門為你二爺尋找過護身符，不信的話看看你二爺的遺體，他背上有條魚，如果你們不聽從那個盜屍者的建議，其實你二爺是能活過今晚的。」
常小旗瞪大了眼睛，眼皮子都在顫抖。
「我讓他今晚死，他就得今晚死，那黑貓就是用來克你二爺背上護身符的！」
立地菩薩詭異的笑道：「這就是命，你改不了。」
常小旗終於想起，胖臉盜屍者隱入黑暗前，那一抹笑容中顯露出的眼神，與立地菩薩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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