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章 河床下的深淵

一入井水，凍的常小旗渾身顫抖，他在水中打開手電筒，在一片茫茫黑暗之中尋找那個左右胳膊長短不齊的中年人。

這真有點大海撈針的感覺，井底連接着地下暗河，一跳到井水中，根本就分不清東南西北了，一時間常小旗還不敢輕易離開井口附近，生怕一會找不到回去的位置，就要活活的憋死在地下暗河中。

他潛伏在水中，整個世界都靜了下來，靜的他能聽到河水灌入耳朵中的聲音，靜的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他緩緩的舉着手電筒，漂浮在茫茫暗河之下，照射著漆黑的河床，半分鐘后，依舊沒有任何發現，常小旗不敢多待，趕緊漂浮到井口。

嘩啦一聲，他鑽出水面，憋紅的臉長大了的嘴，深深的吸了幾下氧氣，這會已經不覺得冷了，等緩過來勁之後，他再次深吸一口氣，鼓起了腮幫子，像是一隻青蛙似的，再次潛入暗河中。

一入水下，整個世界再次靜了下來，他時而從口中吐出一點點的空氣，咕嘟咕嘟冒出一串小泡泡，為了節省時間和氧氣，常小旗加速朝着河床遊動，並且脫離井口範圍尋找屍體。

就在一處高低不平，連接着一片更深水域的河床邊上，常小旗手電筒所照之處，嚇的他吐出兩口氣，差點被嗆水。

十幾具泡的白膩膩的屍體，就趴伏在河溝深淵的邊緣，一群水底生物，趴伏在屍體的身上，吸食着他們的皮肉，還有一些小魚，一下又一下的咬掉腐屍身上早已泡的發白的皮膚。

那些屍體，不知被泡了多久，身體已經被泡發了，肉都泡成了白色的棉絮狀，只要小魚輕輕一咬就能撕扯下來，而且被地下暗河沖刷之後，全部趴伏在了更深的河溝邊緣，若是哪天這地下暗河的水流再加速一些，恐怕這些屍體就要被衝到深不見底的河溝之中了。

常小旗用手電筒朝着河溝里照射了一下，他猜測這條水底溝壑應該形成了許多年前的地殼運動，太遠了不說，至少是上萬年前就已經是這樣了，誰也不知道這地底下的河溝到底有多深，反正手電筒壓根就射不穿的距離上來看，若是掉進這下邊，就再也難上來了。

那真如暗無天日的地獄。

常小旗打了一個激靈，不再往河溝深處看去，此時快速游到那些屍體旁邊，但見這些屍體有的還栩栩如生，有的則已經被小魚吃光了手臂，只剩下了一根光禿禿的骸骨，就算這樣，還有一些浮游生物不打算放過這些屍體，趴伏在骸骨上吸吮著上邊的營養。

甚至有一些依賴於寄生的生物，都鑽進了屍體的胸腔以及腦殼裏，一條條小魚從骸骨空洞的眼眶中游進游出，腦殼上沾滿了密密麻麻類似小貝殼似的生物，看來這些屍體有的年代久遠，有的則剛死亡不久。

常小旗耐著性子，沿着水下深淵的邊緣，慢慢的遊動着，這十幾具屍體全部看了一個遍，他愣是沒看出到底誰的胳膊長，誰的胳膊短。

且不說誰的胳膊長啥樣的，這些屍體就連男女都分不清了，他們身上的衣服早就腐爛了，被那些魚蝦輕輕觸碰就會粉碎，而且大多數屍體的肉身都腐爛嚴重，從外形上難以辨認，除非是科學的儀器，或者專業的法醫才能鑒定出男女。

常小旗嘴上沒法說，心裏卻在暗暗叫苦，我要去哪裏尋找胳膊長短不一的人啊？

順着水底深淵的邊上，將那些屍體看了個遍，愣是沒找到誰的胳膊長短不一，常小旗正欲先浮上去換口氣，剛一轉身，就見遠處河床的角落裏，孤零零的一具屍體，斜坐着身子，歪靠在一塊石頭上。

手電筒在水下發射出一道強烈的光柱，朝着那具屍體照射過去，在強光照射下，常小旗一瞪眼睛，差點叫出聲。

那人的肉身腐爛的已經是沒肉了，胸腔一排排肋骨上長滿了小貝殼，兩條水蛇似的生物在他的胸腔里游來游去，再細看那人的身軀，右邊的胳膊竟然天生比左邊的胳膊小上幾圈。

這種小，並非是後天遭遇過什麼變故，而是天生如此。

按照體型來對比，那人左手發育一切正常，比例是正確的，而右手的骨骼卻像個嬰兒一樣，一整根右手也就三十來公分，那右手的指骨，簡直就是嬰兒展開的小手掌。

「這不就是乾爹所說的那具屍體嗎？」常小旗心想。

看來就是這個傢伙了。

此時常小旗的氧氣快用光了，他有些憋不住了，他原本想先浮上去換口氣，可水下的暗流突然間急了起來，那屍體飄飄悠悠晃了兩下，全身趴在了石頭上，驚的那兩條小水蛇轉頭遊走。

而石頭前邊兩三米的位置，就是水底深淵，若是這暗流變的更急，哪怕稍微加速一下，都有可能把這屍體從石頭上衝到水底深淵，若真是那樣，可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念及此處，常小旗心說賭一把，憋紅了臉朝着那屍體遊了過去，他飄蕩在水底深淵的上方，猶如一人置身於茫茫的海底深處，他手腳並用游的很快，到了屍體面前，二話不說在水中一翻轉身子，就像騰空倒翻了一下，瞬間躺在了那具屍體的胸腔上。

屍體胸腔上沾著的貝殼有些硌得慌，常小旗並未在意，雙手反轉向後，拉起那屍體的雙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隨後擺動雙腿快速的游起來，就這樣背起這具屍骨朝着井口游去。

眼看着就要到井口了，常小旗心說大勢已定，可就在這時候，背上的骸骨像是突然重了千斤，一股強大的力量追着常小旗就往深淵裏下去。

這力量太大了，就像是背着一個大磨盤，尋常人的力量根本就拉不動他，常小旗大驚失色，身子被墜的左搖右晃，直直的墜向水底深淵，眼看已經到了邊緣的位置，若是再這麼墜下去，且不說氧氣夠不夠用，就是強大的水壓也足以把常小旗的眼珠子給擠出來。

生死之間的抉擇，哪怕是再大的利益，也得選擇生命，常小旗趕緊鬆開那具屍體，可那屍體的雙手環扣在常小旗的脖子上，左右手似乎打結了，一時間竟然拽不開。

常小旗瞪着眼睛往脖子上看，但他看不清，也看不到，只覺得這兩隻大小不一的手指骨，像是卡在了一起，又像是兩隻手相互扣緊，死活不鬆開的樣子。

不管多用力都拽不斷這骨頭，眼看水壓越來越強，常小旗的耳朵產生了舉動，而他本人也要馬上墜入水底深淵，那黑暗不見底的水下深處，一定是所有生物的地獄。

他不再多想，腦子一縮，身軀倒翻，頭朝下腳朝上，脫離了那骸骨雙手的禁錮，但常小旗不死心，不甘心就這麼白白的放走這具屍體，在脫離的瞬間，他從腰中抽出小彎刀，狠狠的砍向那具屍體。

下刀之處就在屍體的右肩膀位置，這是他天生畸形的胳膊，沒有了韌帶的連接，這骨骼一砍就斷，常小旗一手持刀，一手抓住那斷開的右手臂，快速的游向井口。

此時的他已經嗆了兩口水了，他瞳孔周圍的眼白上已經憋出了一片片的血絲，若是再遲疑幾秒，就要嗆死在水下了。

眼看井口在望，常小旗幾乎是用盡了平生所有的力量，求生的慾望爆發他的潛力，讓他最後又擺動了幾下腿，單手抓住井口的瞬間沒了力氣。

他的右手上開始浮現出一片片屍斑，屍斑一旦出現，常小旗的右手豁然變得如鐵鉗一般，抓住井口往上一提，將常小旗揪出了地下暗河。

「呼！」

常小旗趴在井邊，面向暗道方向，整個人都虛弱了。

「他奶奶的，想害我？」常小旗學着常保義的語氣罵道。

將那根猶如嬰兒一樣的骨骼扔到了暗道邊上，常小旗一竄上去，爬了上去，癱倒在地上，渾身難以使出絲毫的力氣。

「你常爺背屍的時候，你還墊著尿不濕呢，跟我斗？」常小旗咽了口吐沫，又喘了幾口氣，這才緩過神來，他朝着暗道深處看了一眼，乾爹此時就在天水古鎮的地下城中進行着他的計劃。

常小旗覺得，乾爹的計劃要緊，不能打擾他，當即就抓住那根右臂骨，順着繩子爬出了井口。

「嘿！」常小旗從井裏露出頭的時候，見張海藍看着遠方有些失神，故意喊了一聲，嚇了張海藍一激靈。

「哈哈哈，有那麼可怕嗎？」常小旗從井中一躍而出，同時將右臂骨扔在了地上，卻見張海藍驚恐的望着自己，那眼神像是兩人從來不認識似的。

常小旗愣道：「怎麼了？」環視四周后，發現竇嚴聰不在了，又問：「小聰呢？跑哪去了？」

張海藍嚇的渾身癱軟，那表情就像是看到常小旗渾身潰爛，就像是看到了一具腐爛的屍體正朝着她走去。

「你不要過來！」張海藍瞪大了眼睛，蹬著雙腿往後退，帶着哭腔的語氣中充滿了驚恐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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