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招安
翌日，鍾奎下了山寨，來到那座廳堂之內，到了門口才發現這廳堂外竟懸掛一塊名為聚義廳的牌匾，當即不由好笑，看來這群土匪之中，不乏一些讀過書或者聽過書的人，對梁山好漢很是崇拜，還學着人家弄個聚義廳，就差在山寨中再插一面替天行道的大旗了。
進了聚義廳，大當家的正與白面書生抵頭私語，見鍾奎進來，這就坐正了身子，說：「老弟，這麼早就醒了。」
鍾奎拱手道：「多虧大當家的靈丹妙藥，傷潰之處已然痊癒。」
獨眼龍招招手，示意鍾奎坐在他旁邊，這就說道：「老弟，這插香入伙的儀式，咱就簡辦吧，聽山下的探子回報，說這一次咱們惹怒了官軍，官軍準備上山圍剿了。」鍾奎怔了一下，片晌釋然，按照這獨眼龍的做法，那做事太過頭，竟然騎着快馬在鎮子中衝殺，之前盯好的大戶人家盡數遭到洗劫，那些看家護院的門丁根本就不頂用，這一番燒殺劫掠，實在是目無王法，膽大包天，官軍前來剿匪，也在情理之中。
鍾奎道：「不知大當家的有何打算？」
白面書生晃了晃摺扇，說道：「簡單，高築牆，廣積糧，現在流民四起，官府也無能為力，此番前來圍剿我們，也只是殺雞儆猴，但他們打算了算盤，這黑熊寨乃天險之處，除非神兵天將，否則無人能破。」
鍾奎看向了白面書生，料想應該就是此人為大當家的指引了一切的兵法與謀略，此人氣度不凡，一看就是讀過不少書，想糊弄大當家的沒問題，但想糊弄他，太難，稍有不慎就會露出馬腳。
見鍾奎不說話了，大當家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道：「老弟，怕了？」
鍾奎笑言：「怕倒不怕，只是在想，我們應當如何面對官軍的圍剿，他們有多少人馬，多少輜重，何時動手，行動路線幾何，有沒有內應或者援軍。」這鐘奎少說也從明朝早期活到了現在，幾百年的閱歷，翻遍了各種古書，其中不乏一些兵法謀略，但在這白紙扇面前，他不打算過多露出自己的才學，那並不是一件好事。當下他必須要表現出與山寨一心的樣子，同生死，共存亡的態度，至於之後怎麼復仇，那以後再說。
白面書生怔了一下，爾後搖著扇子笑道：「鍾奎老弟不可小覷啊，閑暇之時，你我二人一定要對坐而飲，暢談這快意人生。」
鍾奎拱手，笑道：「那是自然。」
就在此時，忽然一個腳力衝進來，喊道：「報大當家的，官軍的使者在山外送來一卷招安詔。」
獨眼龍說：「拿上來。」
腳力快步上前，將那一卷布帛遞給獨眼龍，獨眼龍又順手遞給了白面書生，他看了兩眼，這就放到了一邊，說：「大當家的，駐紮在這裏的官軍，想要收編我們，如果大當家的有這個意願，他們會派人上山詳談。」
獨眼龍敞開雙手，道：「沒了？」
「只是說了這個事，具體怎麼談，沒說。」
鍾奎拱手，道：「大當家的，我還有點事，先退一步。」鍾奎以為白面書生還在防着他，就沒打算把話攤開講，既然是這樣，自己該走就走吧。
誰知獨眼龍卻擺手道：「別急，老弟，不瞞你說，就老弟這一身膽氣，早晚成為我黑熊寨二當家的，那一群都是酒囊飯袋，有一身蠻力，但沒有腦子的東西，讓他們衝鋒還行，出點主意簡直比殺了他們還難。你別走，就這件事，說說你的看法。」
鍾奎大腦嗡的一下，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要是含糊其辭，人家也不傻，這獨眼龍能當上黑熊寨大當家，能率領三百多號人物，那也不是一般人了，他不傻，是不是糊弄他，他當然能分的清楚，有些人知識可能不高，但智商絕對不低，很明顯獨眼龍就是這種人，他看似大大咧咧，哈哈傻笑，其實他比任何人都精，不然他駕馭不住這些人的。
鍾奎說：「我剛來山寨，人微言輕，這個……不敢妄議，也沒有什麼高見，全仰仗大當家了。」
獨眼龍不高興了，臉色有些陰沉，說：「老弟，我把你當心腹，你把我當什麼了？」
「不不不，大當家的息怒，這招安一事，畢竟事關生死，關乎我們黑熊寨三百多號兄弟的命運，這是大當家的心血，一步步壯大起來的人馬，我怕說錯了話，誤了大當家的大好時機。」
獨眼龍冷聲道：「哪那麼多廢話，讓你說你就說！」
鍾奎知道，再推脫下去就要出事了，沒想到今日早上就是隨便在山寨里轉轉，想跟獨眼龍問聲好，不成想正巧碰上這招安一事，這是趕鴨子上架，不上也得上了。他想了想，說：「好，既然大當家的執意讓我說，那我就說了。」
「我的想法是，接受招安。」
大當家的臉色明顯不對勁了，但他還是壓着心中的怒火，挑起一絲嘴角，帶着些許的輕蔑，問道：「噢？鍾奎老弟，談談你的高見。」
鍾奎說：「是這樣的，自古以來，匪患不止，不管是人禍還是天災，總之戰亂四起，民不聊生的時代，一定就有我們這群人，可我們黑熊寨與他人不同，我們所行乃是梁山好漢那般替天行道的大義，據我所知，大當家所搶的那些人家，早在之前就已經通知過了，讓他們繳納稅費，只是他們沒把大當家放在眼裏罷了，換做是我也會月黑風高殺人放火，這種人必須嚴懲。至於在搶的過程中誤殺了一些平民百姓，這實難規避，戰亂之中哪有不死人的，戰亂之中任何一個死者都不是無辜的。」
本來臉色鐵青的大當家，這會臉色逐漸紅潤了起來，這一番話，嚴格來講，這一番略微高端的馬屁，拍的他心裏痒痒的，很舒服。
「戰亂之時，匪患不止，是因官軍有心剿匪無力回天，現如今天下大亂，流民四起，這正是我們一步步壯大隊伍的好時機。」話說到這，突然就被白紙扇給打斷了，白紙扇問道：「既然是一步步壯大隊伍的好時機，為何你覺得要招安呢。」
鍾奎再次拱拱手，說：「一旦那些叱吒風雲的大將，推翻這個王朝，又或者穩固了這個王朝，待局勢穩定下來，那時我們的日子就不再像如今這般悠閑。今時今日，官軍招安我們，實屬無奈之舉，哪個統兵將領不想立戰功，反正衝鋒殺敵的又不是他自己，都是小兵衝鋒，大將領功，正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他們沒有攻上山寨，而是一邊公開放話要剿匪，一邊卻又私底下招安。無非就是做做樣子給百姓看，讓百姓看到這個王朝還有維護底層百姓利益的決心，但他們已經不具備那個實力了，所以私底下招安。」
「如今我們不怕他，可再過十年，二十年，當天下大勢再次穩固下來，那時的官軍經過休養生息兵強馬壯，不管我們黑熊寨多麼威名赫赫，說句不中聽的，大當家別往心裏去，我們在官軍眼裏，就是破爛的馬桶，他們不但嫌我們惡臭，更不會覺得我們有一丁點的價值，到那時，不管咱們黑熊寨多麼易守難攻，都會有官軍剿滅我們，必然是一個全部滅亡的下場，畢竟，一個完整的天下都能打下來，那些軍隊還能打不掉一個黑熊寨嗎。」
鍾奎越說，他倆就越沉默。
「大當家的，我勸你接受招安，並不是讓你做官軍的走狗，我知道，您當年落草為寇，佔山為王，定屬無奈之舉，倘若有一口吃的，誰願意做這殺頭的勾當？不光是您，就連山寨中的大多數弟兄，我估計都不再信任這個朝廷，他們的話早已沒有了公信力，早已不服眾了，您自己也知道，假如我們接受招安，就一定成為棋子，攻城拔寨，衝鋒陷陣，一定是讓我們的兄弟打頭陣，到那時，死的死，傷的傷，打下的功勞還都歸了將領，可以說，我們接受了招安，對我們而言，百害而無一利。」
獨眼龍已經聽的入迷了，此刻點頭道：「對，是這意思，那為什麼還要接受招安，你繼續說。」
鍾奎沉默了幾秒鐘，像是在下什麼決心，待到他倆都有些等不及的時候，鍾奎忽然一改剛才的口吻，反而是問了一句：「大當家的，我問你一件事，你先說說你的看法。」
「你說你說。」獨眼龍催促道。
鍾奎起身，單手負於身後，道：「大當家的，我問你，假如你現在下山尋找弟兄，你能找到多少人馬。」
獨眼龍怔了一會，搖頭道：「不好說，干咱們這一行的，必是要膽大不怕死之輩，必是亡命之徒，尋常老百姓就是綿羊，寧願被老虎吃，也不願意成為猛獸。」
鍾奎點頭，道：「是這意思，那麼，官軍如果招兵買馬，能徵收多少兵丁？」
獨眼龍說：「這我哪知道？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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