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大頭

第292章 大頭

「那隻小白鼠,根本就不是白鼠,在我觸碰到它的一瞬間,它像是一陣風,一片雲,倏地爬到了我的手指上,纏繞在指頭周圍,不斷的往我身體裏邊鑽,我感覺手指有些涼,過了不久,它們就消失不見了,而從來沒怕過冷的我,那一刻覺得就像是站在冰天雪地里三天三夜的感覺,我渾身都要凍僵了。」

「而後我身上生長出一片片的黑色紋路,像是一張大網,把我包裹了起來,我瞪着眼睛看着這一切,當我看向他的時候,他嘴角微微上揚,我看得出來,他在笑。我發瘋似的往師父的房間跑,等我跑到師父床前,去用力推動師父,想叫醒師父的時候,我卻發現師父的身體,比我更冷。」

說到這裏,魔童緩緩的低下了頭,良久之後才說:「我不該救他的,你們這裏流傳著一個農夫與蛇的故事,他就是那條毒蛇,他殺了我的師父,後來又把我綁走,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依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找上我,在他找上我之前,我根本不知道自己還有占卜未來的天賦,是他從我師父那裏翻找出來的法器,帶上法器和我,回到了這裏,把我關在地牢中,不知多少年,我的皮膚白,我沒有毛髮,就是因為在地牢中不見天日,看不見陽光,我的毛髮自然褪去了。」

常小旗嘆了口氣,心裏很不是滋味,他不知道該說什麼,要是罵立地菩薩兩句吧,橫豎是自己先祖,要是替立地菩薩說話吧,這明顯就是顛倒黑白。常小旗說:「我能感覺到,他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魔童說:「嚴格來講,是他教會了我如何占卜未來,我算過他的死期,有無數次,但在九重冰殿裏,是最接近真正死亡的一次,我覺得時機就在這一年,所以我一直熬,一直熬,熬到了現在。」

常小旗說:「這段時間,你就先住在這裏吧,等我從關山回來之後,你再告訴我救回張海藍所需要的其他手段,到時候我會把你送回雪山的。」

魔童嗯了一聲,說:「我睡在什麼地方?」

常小旗怔了一下,說:「家裏沒別人,次卧一直閑着,有床有被子,你就住次卧吧,好好休息。」

魔童幾百年來,頭一回感覺到累,似乎這些事壓在心中的時候,它們是仇恨,是力量,是活着出來的信念,而真到了這一天,心裏邊所有提着的勁,全部就都掉下來了,他從未感覺到如此疲憊,他渾渾噩噩的走回次卧,趴在了軟綿綿的床上,翻來覆去,橫豎睡不着,他藏在了床底下的角落裏,在這黑暗的床底下,他第一次放下戒心,安穩的睡了過去。

常小旗輕手輕腳的幫他關上房門,這就收拾碗筷,收拾一半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拿起來一看,是鍾奎打來的。

「奎爺,怎麼了?」

鍾奎說:「常爺,我這邊都給你聯繫好了,人今天就去找你,至於物資什麼的,我幫你搞,一切行程安排妥當之後,你這邊就可以出發了。」

常小旗說:「人在哪,我去找他。」

鍾奎說:「不用勞煩常爺了,我讓他去找常爺,只要跟關山黥骨有關聯的事情,我都會讓他告訴你的,你們先好好聊聊,有個心理準備,或許在出發之前,可能還要做點小事。」

常小旗恩了一聲,掛斷了電話。

過了不到二十分鐘,門鈴就響了,常小旗還詫異,一般沒人來這裏,打開房門一看,外邊站着一個……火頭火腦,臉寬額窄的黑小伙,說黑的像是非洲人,那有點誇張了,不過猛的一看,有點像是越南人。

常小旗怔道:「你……找誰?」

「您是常爺嗎?」黑小伙咧開嘴笑道,露出兩排白白的牙齒。

常小旗點頭,問:「你是誰。」

「常爺,我叫程鐵柱,朋友們都叫我大頭,你也可以叫我大頭,是奎爺吩咐我,讓我來找你的,讓我在一路上幫着你。」說話時,大頭不斷的點頭,那碩大的腦殼真是引人注目,怪不得人家都叫他大頭。

常小旗列開身子,說:「進來吧,把門帶上。」

進了屋子,大頭似乎有些局促,看着潔白的沙發,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往下坐,常小旗說:「儘管坐,我給你倒水。」端著茶水回來的時候,剛坐下的大頭猛的一下又站起來,嚇了常小旗一跳,原本以為有什麼事,沒想到卻是趕緊雙手接過常小旗手中的茶水,倒是讓常小旗覺得這個大頭很有教養。

常小旗坐定身子,問:「大頭,你是關山黥骨的後人嗎?」

大頭趕了一路,確實有些口渴了,抿了一下茶水,立馬放下,說:「不算是,我祖上有黥骨的,但我不是關山那一脈的,我們在明朝時期南遷,其中有一個老祖宗跟着鄭成功的船隊南下,回來的時候,就留在了福建那塊,後來又遷徙到了海南,黥骨之術,傳到我們這一輩基本算是失傳了,甭說這年代,但凡能吃上一口飯的年代,沒人再願意學這個,我也只是知道家族裏的傳聞,但你要問我怎麼黥骨,我還真說不上來。不過這裏邊的禁忌,我倒是知曉的一清二楚,這次前往關山尋找黥骨高人的墓穴,我會幫助常爺的。」

常小旗想了想,也是這個意思,如果大頭什麼都懂,完全繼承了他祖先的黥骨秘術,那還去個屁的關山,費那個勁幹什麼,讓大頭說說該怎麼做,常小旗咬牙忍着就完事了,黥骨之後就可以去救張海藍了。

大頭說:「常爺,實不相瞞,我們這一行當,太偏,偏的連下九流都不入,三百六十行除名,不過話說回來,這世道,凡是撈偏門的,哪個都不入正門。別的不說,就說那些盜墓的,和你們背屍的吧,嚴格來講,拿咱們這三個職業來說道,那盜墓的是最賺便宜的,人家進古墓就是為了拿財寶,為了撈錢,多簡單的目的,甭管是太平盛世還是紛爭亂世,人家都不耽誤做生意。」

「你們背屍也好點,哪怕墓裏邊沒金銀珠寶呢,又或者都被盜墓賊順走了,你們背屍人需要的屍體還在呀,你們這是一條龍的產業鏈,是流水線,他們是上家,你們是下家。」大頭這話說的,讓常小旗吭哧一聲笑了出來。

大頭也笑了,接着說:「我們黥骨的,可就不一樣了啊,本來就是因為當年老祖宗被黥面,意外創造出了黥骨之術,其實吧,常爺跟你說實話,我們老祖先最初黥骨的目的,可不是什麼正事,紛爭亂世,人命如草芥,老祖先也是想反啊,可這玩意,敢寫在臉上嗎?那是誅九族的罪,所以只能偷偷的寫在骨頭上,再往後慢慢傳的輩多了,新花樣就出來了,到最後不知怎麼滴,其中有一項本事就是可以抵制魘魔,也就是常說的發癔症,或者被魘著。」

「黥骨該怎麼黥,我知道。辦法多種多樣,黥骨之後都有什麼用處,我也知道。可最關鍵的就是黥骨的內容,我不知道,這有很多都是半加密文字,需要慢慢解讀,我們家族裏的那些東西,破四舊的時候,你懂的,全都燒了,我那會都還沒出生呢,就我現在知道的這點,還是我爺爺講給我聽的,也是一知半解,要是我爺爺還活着,那就好了,他什麼都知道。」大頭又抿了一口茶水。

常小旗問:「那你爹知道這些嗎?」

大頭說:「知道個屁,就是因為他不想聽,所以我爺爺才一直拉着我,講給我聽的,他只是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破四舊的時候全拉出去燒了,別人說那些東西不能看,他就堅決不看,我爺爺講給他聽,他也不聽。」

常小旗嗯了一聲,又說:「我看這黥骨之術,裏邊的門道有很多,看你風塵僕僕的樣子,還沒吃飯吧?我們一起去下館子,有什麼話,咱慢慢說。」

大頭受寵若驚道:「常爺,這……有饅頭的話給我兩個,我對付一下就行了,館子咱就不去了,不破費了。」

常小旗看得出來,大頭確實是餓了,就說:「那就不去館子了,我這裏還有點菜,我給你熱熱,你儘管吃。」常小旗的廚藝還是可以的,至少能說的過去,吃的大頭是滿嘴流油。本來魔童和常小旗只吃了一點,剩下的大多菜肴,全部被大頭一個人幹掉了,塞的嘴裏滿噹噹的。

吃完大頭一抹嘴,略微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說:「常爺,我是個粗人,你不要見怪。」

常小旗搖頭,笑道:「哪裏話,你見外了。」說罷,常小旗遞給大頭一支香煙,大頭抬手接過,擦着火柴,先給常小旗點,而後給自己點,點完他那一根,火柴剛好燒到頭,他甩了甩,放到了煙灰缸里。

「常爺啊,奎爺是我的老闆,奎爺吩咐了,常爺想知道什麼,您儘管問。」

常小旗說:「我很想知道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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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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