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井底之蛙
阿成說：「我的父母，以及兄弟姐妹，全部都死了，當着我的面死的。其實人活着必定遭受許多苦難，但在生命面前，活着大過天，活下去，終究你會發現曾經的所有苦難都是過眼雲煙。」
小花哭着點點頭，阿成說：「這幾天我會安撫好村裏的每一個人，開始你們的新生活吧。等過一段時間，心情平復了，你找個男人嫁了，生幾個孩子，多好的生活。」
「你呢。」小花問。
阿成說：「我很快就離開了。」
說完，阿成信步走回了之前安排給自己的小屋，他打算在這裏好好睡一覺，除掉了傅爺之後，他才敢真正的休息，不出意外的話，今晚黃宗會來找他。
當他剛躺下休息的時候，小花趕了過來，從窗戶縫裏看見阿成已經躺在床上了，她想了想，沒有敲門驚擾阿成，悄不做聲的離去了。
其實阿成還沒有睡着，他注意到了窗角的人，只是那人沒打算說話，他也就沒打算起床，有些話不需要說出口，放在肚子裏或許是最好的。
一覺睡到夜晚，阿成醒來，就見屋子裏的爐火旁坐着一個男人，他嚇了一跳，這個男人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的房間里，不知坐了多久，倘若這真的是行走江湖，恐怕自己已經死了無數次了，看來還是大意了。
阿成拍拍腦袋，雖然有些自責，但還是放下了戒心，爐火旁坐着的不是別人，正是黃宗。
黃宗說：「怎麼樣？睡夠了吧。」
阿成說：「大意了，睡的時間太長了。」他轉頭往外看看，其實並不是夜晚，只是小雪還在一直下，窗外天色陰暗，看起來像是夜晚。
黃宗說：「除掉傅爺之後，整個村子都歸你管了，等你幫我取走了抱松屍，你就留在這裏吧，你將成為這裏的下一任皇帝。」
阿成笑了，說：「對那個沒有興趣，我們把水屍蟲毀了，這就走吧。」
黃宗笑道：「真對坐皇帝不感興趣？要知道留在這裏，你可就成了真正的土皇帝，所有的女人你都可以優先選擇，所有的勞動力都將歸你指揮，想一想，如果外邊正逢亂世，你甚至完全可以在這裏組建一支軍隊，如果你統御有方，再加上雪女泉的效果，即便哪天沒有了雪女泉，你也會深得民心，多麼有意思的事情。」
阿成說：「我除掉傅爺，不是想讓自己成為這裏的一方霸主，我對那些事不感興趣，我自然有我要做的事情，什麼都別說了，我們走吧，先除掉水屍蟲，我就跟你上山。」
兩人順着土坑通道，一路來到雪女井的井壁處，水面上平靜如初，水屍蟲就趴伏在井口的下方，阿成說：「怎麼殺掉它？」
黃宗說：「簡單啊，你不是很會用飛刀嗎？用飛刀刺進它的頭顱里，它自然就死了，只不過以後這雪女泉可就不在了，裏邊打出來的水，可就是苦的了。」
「為什麼會成為苦的？」
黃宗說：「也不是成為苦的，主要是他們享受那種甜味，已經不知多少年了，那水屍蟲的大小，至少也得活了八十年了，我覺得傅爺都不一定是這個村子的第一個主人。這村子裏的人，世世代代都是這麼存活的，說句不中聽的，他們已經被教化了。」
「如今你就是毀了水屍蟲，他們的生活習慣也不會變了，甚至他們會覺得井水變苦了。其實不是變苦，而是不甜了。他們早已習慣有人統治的生活，倘若沒有這個人，他們甚至會失去主心骨，整日誠惶誠恐，那反而並不是一件好事。」
阿成都聽傻了，問：「那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黃宗說：「辦法就這兩種啊。一種是毀掉水屍蟲，那樣的話，疼痛對於村裏的人來說，只是暫時的，過了他們這幾年，又或者熬過了他們這一代，往後世世代代就這麼過下去，習慣會改過來的。」
「另外一種就是放任不管，只要這世上沒有其他人知道這個秘密，就沒人操縱村裏人。現在的水屍蟲是用你的精血重新飼養的，只要你不搞破壞，村裏人還不會傻乎乎到聽從任何人的命令。」
阿成想了想，說：「那如果我們放任不管，走了之後，有別的高人發現了水屍蟲，利用這東西來魚肉村民，那該如何是好？」
黃宗說：「沒那麼複雜，其實我跟你說吧，真有能力識得水屍蟲，又或者精通這一門道的人，是絕對不會待在一個小山村裏享福的，他們花半輩子的光陰來學習的東西，怎麼可能是用來享受的？大多數人都有自己追求的目標，具體是什麼，每個人不一樣。可以說真正擁有大本事的人，是絕對看不上這個小山村的，誰願意窩在這裏當個土皇帝，而不去施展自己的皇圖霸業呢？」
阿成呆在原地很久，最終點頭道：「懂了。像傅爺這種跳樑小丑，也基本是一瓶不滿半瓶晃蕩。所以我等才能輕易除掉他。而真正的高手是不可能貪圖這裏的享樂，因為追求不同。」
黃宗滿意的點點頭，說：「就是這個意思，所以，摧毀不摧毀水屍蟲，你看着辦吧。這其實就是小事，殺了傅爺，什麼事都沒有了。」
阿成從井口下往天上看，他終於想明白了什麼叫井底之蛙。
在這裏，他再也看不見廣闊的天穹，他看不見漫天的繁星，看不見人世間的各種繁華。他唯一能看見的，只有那一小片，圓圓的天空。好像全世界只有這麼大，全世界都濃縮在了這臉盆大小的空間里。
這裏的村民，何嘗不是井底之蛙呢？
他們早就習慣了，在他們的認知中，世界就是這樣的，就該如此運轉的，你強行把這些青蛙從井裏撈出來，一時半會他們適應不了這個廣闊的，兇險的世界，可能會適得其反。
想到這裏，阿成轉身，對黃宗畢恭畢敬的作揖，道：「前輩，你是高人。」
黃宗自嘲道：「高人個屁，高人還需要別人幫助啊，只不過是一把老骨頭而已，等你活夠一定時間了，見過很多事了，該明白的你都會明白。」
阿成朝着水井裏看了一眼，水屍蟲正靜靜的趴在水中，如果沒有屍體的投放，它也堅持不了多少年，雖然吃水裏的其他生物，它可能也會繼續存活，但分泌的液體就不會再那麼甜了。這麼慢慢的，或許能讓村民適應。
突然一下子消失，確實不太好。
阿成說：「前輩，我們走吧。」
兩人順着土洞重新出去，出到村口的時候，但見一棵光禿禿的樹下，矗立着一個妙曼的身影，阿成覺得有些眼熟，離的近了，才看清此人正是小花。
她低着頭，不太敢看阿成，但還是趁著說話的間隙，沒事偷偷的瞄兩眼。
她說：「阿成，我想離開這裏，你帶我走吧。」
黃宗很識趣的先走一步，出了村子在外邊等候。阿成說：「我是一個無根之人，就像蒲公英，我沒有家，居無定所，說的簡單點，吃了上頓沒下頓。我一個男人是這樣，我無所謂了。可我要是帶着你，必定會吃很多苦。」
小花說：「沒事，我不在意吃苦，你帶着我走吧，去哪裏都行。」
就像所謂的墨菲定律，當然，在阿成的時代肯定還沒這個說法。可他最不想發生的事，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阿成在臨睡之前，就覺得小花來找他肯定是有事，十之八九是這種。
阿成說：「你不知道我是幹什麼的，你跟着我走，不怕我害你？為什麼你一點防備之心都沒有。」
小花說：「你肯定是好人。」
阿成都氣笑了，說：「世人愚昧，盜匪猖獗，就因你們這種善如羊羔之輩，為何就不能生出一點點的戒心！」
小花不吭聲了，低着頭摳弄着衣角，說：「你要是不嫌棄我，我跟着你，我伺候你。你要是嫌棄我，那……」
阿成說：「我不是嫌棄你，你的救命之恩，我也不會忘懷，只是你跟着我註定危險重重！」
「我不怕。」小花抬頭，雖面露膽怯，但眼神很堅毅。
此時的立地菩薩，也就是那個大胖子，長嘆了一聲，說：「所以，我就讓她跟着我了。後來，她還是死了。」
常小旗和張海藍都愣住了，常小旗問：「阿成就是你？」
眼前的大胖子，長得雖然能看得過去，但跟那個阿成，顯然不是一路貨色。立地菩薩說：「我跟你說過的，我的身體是會變化的，最早時候，每逢百餘年才會變化一次，現在不行了，變化的越來越快，所以我的身體越來越虛弱，不然我為何着急進入九重冰殿。」
張海藍問：「小花跟着你，死了？」
立地菩薩說：「死了。兩年後死於一場瘟疫。如果當時她留在山裏，找個男人嫁了，或許也就子孫滿堂了。」
說到這裏，這個大胖子竟有些傷感。
常小旗問：「你講的這個故事，裏邊的水屍蟲，一定跟咱們這一次的計劃有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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