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5章 命運殿堂

一瞬間令人戰慄的寂靜，人們驚恐地怔住了。隨即，哈利周圍爆發出排山倒海般的喧嘩，喊叫聲、歡呼聲、咆哮聲震天動地。初升太陽的強烈光芒照在窗戶上，人們喊叫着向他撲來，首先趕到的是羅恩和赫敏，他們的胳膊把他緊緊地抱住了，他們不知所云的叫嚷幾乎把他的耳朵震聾了。接着，金妮、納威和盧娜也來了，還有韋斯萊一家和海格、金斯萊、麥格、弗立維和斯普勞特。每個人都在大喊，哈利一個字也聽不清，也分不出是誰的手在拽他、拉他，拚命想擁抱到他身體的一部分。幾百個人在往前擠，誰都想摸摸這位大難不死的男孩，正是因為他，噩夢才終於結束了——

太陽在霍格沃茨上空冉冉升起，大禮堂里洋溢着生命的光明。人們盡情表達着哀悼和歡慶、悲傷和喜悅的情感，哈利是其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人人都希望哈利和他們在一起，他是他們的領袖和象徵，是他們的救星和嚮導，似乎誰也沒有想到他一夜沒有合眼，沒有想到他渴望和其中幾個人單獨待着。他必須和死難者的家屬說說話，抓住他們的手，目睹他們的淚水，接受他們的感謝，聆聽早晨四面八方傳來的消息：全國被施了奪魂咒的人逐漸恢復了正常，食死徒們有的逃跑有的被抓，與此同時，阿茲卡班的無辜囚犯得到了釋放，金斯萊·沙克爾被任命為魔法部臨時部長……

他們把伏地魔的屍體搬到禮堂外的一個房間里，遠離弗雷德、唐克斯、盧平、科林?克里維和另外五十個為了抵抗他而死去的人。麥格把學院桌放回了原處，可是誰也沒按學院入坐：大家都亂糟糟地擠在一起，老師和學生，幽靈和家長，馬人和家養小精靈。費倫澤躺在牆角養傷，格洛普從一扇被打爛的窗戶往裏窺視，有人把食物扔進他大笑的嘴裏。過了一會兒，精疲力竭的哈利發現自己挨着盧娜坐在一張板凳上。

「如果是我，我會希望得到一些清靜。」她說。

「我也巴不得呢。」哈利回答。

「我來轉移他們的注意力，」她說，「用你的隱形衣。」

沒等哈利來得及說話，她就指著窗外叫道：「喲，快看，一隻泡泡鼻涕怪！」聽見的人都扭過頭去看，哈利趕緊把隱形衣披在身上，站了起來。

哈利走在桌子之間的通道里，看見馬爾福一家三口摟作一團，似乎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應該待在那裏，但沒有一個人注意他們。哈利看見到處都是家人團聚的場面。終於，他看見了他最渴望在一起的兩個人。

「是我，」他在他倆中間伏下身子，低聲說：「你們跟我來好嗎？」

他們立刻站了起來，於是，他、羅恩、赫敏一起離開了大禮堂。大理石樓梯缺了好多塊，一部分欄桿不見了，每走幾步就會碰到碎石和血跡。

在遠處什麼地方，他們聽見皮皮鬼忽地飛過走廊，唱着一首他自己編的歡慶勝利的歌：

我們獲全勝，波特是功臣，

伏地魔完蛋，大家盡狂歡！

「這場面真使人感到宏大和悲壯，是不是？」羅恩說着推開一扇門，讓哈利和赫敏通過。

喜悅會來的，哈利知道，但此刻疲憊抑制了快樂的心情，而且每走幾步，失去弗雷德、盧平、唐克斯的痛苦就像肉體的傷口一樣銳痛。他只感到如釋重負，只渴望好好睡一覺。但他首先需要向羅恩和赫敏解釋一下，這麼長時間以來，他們一直忠心地陪伴他，現在應該知道真相了。他把在冥想盆里看到的和在禁林里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兩個同伴還沒來得及表達震驚和詫異，他們就到了。剛才一路往這裏走，但誰也沒有提到這個目的地。

自從哈利上次來過之後，看守校長辦公室入口的石獸已被撞到一邊。它歪在那裏，看上去有點被打暈了，哈利不知道它還能不能聽得懂口令。

「我們可以上去嗎？」他問石獸。

「請便。」石獸哼哼著說。

他們從它身上爬過，登上像自動扶梯一樣緩慢上升的螺旋形石梯。到了頂上，哈利把門推開了。

他剛瞥見冥想盆還像他上次離開時那樣放在桌上，突然一陣震耳欲聾的聲音驚得他失聲大叫，以為遭遇了魔咒，或是食死徒捲土重來了，或是伏地魔死而復生了——

原來是歡吸聲。周圍的牆上，霍格沃茨歷屆男女校長全體起立，對着哈利鼓掌，他們有的在揮舞帽子，有的在揮舞假髮，在畫框間衝來衝去，互相緊緊地握手。他們在畫里的椅子上又躥又跳，戴麗絲·德文特毫不掩飾地哭着，德克斯特·福斯科使勁地揮動他的助聽筒，菲尼亞斯·奈傑勒斯用他高亢的尖聲大喊：「請注意斯萊特林學院也起了作用！別忘記了我們的貢獻！」

可是，哈利的眼睛只看着校長座椅後面那幅最大的肖像：眼淚從半月形鏡片後面流進長長的銀白色鬍鬚里，那張臉上流露出的驕傲和感激像鳳凰的歌聲一樣，使哈利的內心充滿慰藉。

最後，哈利舉起兩隻手，所有的肖像都恭敬地沉默下來，擦擦眼睛，面帶微笑，熱切地等着他開口。但他的話是對鄧布利多說的，而且格外仔細地斟詞酌句。他雖然精疲力竭，兩眼模糊，但必須再努一把力，尋求最後一個忠告。

「藏在金色飛賊里的那個東西，」他說道，「我掉在禁林里了。不知道具體掉在哪裏，但我不想再去找它了。你同意嗎？」

「我親愛的孩子，我同意。」鄧布利多說，其他的肖像都顯出困惑和好奇的神情，「這是一個很有智慧和勇氣的決定，但是你會這樣做，我並不覺得意外。有沒有別人知道它掉在哪兒？」

「沒有。」哈利說，鄧布利多滿意地點點頭。

「不過我想留着伊格諾圖斯的禮物。」哈利說，鄧布利多笑了。

「當然可以，哈利，它永遠是你的，直到你把它再傳下去！」

「還有這個。」

哈利舉起老魔杖，羅恩和赫敏看着它，眼裏滿是敬畏，哈利儘管睡眠不足，頭重腳輕，但還是意識到並且不喜歡他們的這種神情。

「我不想要它。」哈利說。

「什麼？」羅恩大聲說，「你腦子有病啊？」

「我知道它很強大，」哈利疲倦地說，「但我拿着自己的魔杖更開心。所以……」

他在他脖子上掛的皮袋裏摸索著，抽出了那根斷成兩截、僅由細細的鳳凰羽毛連接着的冬青木魔杖。赫敏曾說它損害太嚴重，不可能修復了。他知道如果下面這招還不管用，就徹底沒救了。

他把斷了的魔杖放在校長辦公桌上，用老魔杖的杖尖碰了碰它，說了聲：「修復如初。」

魔杖重新接上時，杖尖迸出紅色的火星。哈利知道成功了。他拿起冬青木和鳳凰尾羽魔杖，手指間突然感到一股暖意，似乎魔杖和手正為它們的團聚而欣喜。

「我要把老魔杖放回它原來的地方，」

他對鄧布利多說，鄧布利多帶着無限愛意和讚賞注視着他，「就讓它一直留在那裏。

如果我像伊格諾圖斯一樣正常死亡，它的力量就毀滅了，是不是？前一位主人永遠不會再被打敗。它就終結了。」

鄧布利多點點頭，他們相視而笑。

「你真想這樣？」羅恩說。他看着老魔杖，聲音里還有一絲淡淡的不舍。

「我認為哈利是對的，」赫敏輕聲說。

「這根魔杖帶來的麻煩超過了它的價值，」哈利說，「而且，說句實話。」

他轉身離開了那些肖像畫。

「我這輩子的麻煩，其實已經夠多了。」

他走之後，喬恩走了出來。

「事情，已經結束了。」

他看着鄧布利多的畫像，如此說道。

這幅畫像能夠把他的話傳遞到鄧布利多那裏，這件事情辦完之後，他和鄧布利多之間的計劃就徹底結束了。

「我已經溝通過，國際保密法在下次會議上就會徹底廢除，今夜結束之後，英國會發生一個新的變化，明天一早，魔法部和麻瓜政府還有王室就會聯合發出聲明，這份聲明將會發向全世界，或許您和格林德沃在那邊也會知道。」

「多謝了，那麼接下來你要怎麼辦呢？」

「我會等著金斯萊繼任魔法部部長，看一下接下來的新政策的實施情況，再過一個星期，喬安妮就會前來採訪哈利他們，採訪結束之後兩天，《哈利·波特傳記系列》就會在全世界開始發售，說不定你們也能夠買一本看看。」

「你似乎沒有考慮到抵觸情緒，萬一出現了這種情況怎麼辦？」

「不會有這種情況發生的，沒有了外力，內部驅動就變得格外重要，當大部分人都成為了巫師，如果你還不是巫師，那麼你就先天的陷入了一個困境，這種情況是絕大多數人不能夠接受的，更何況他們不是無法成為，只要他們想，他們也能夠成為巫師，這項服務，我的公司是無償的。」

「的確是一個非常不錯的想法，那麼祝願你能成功。」

「我當然會成功，畢竟我們已經準備了這麼久。」

喬恩微微一鞠躬，和霍格沃茨歷任校長表達善意。

「那麼或許我們會在未來再見，我很快就要走了，再見，各位。」

「要去哪裏呢？」

鄧布利多問了一句。

「到我該去的地方去，離開這個世界，或許有時間，我會回來的。」

喬恩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轉頭和鄧布利多說：「麥格教授做校長，是不是一個好選擇？」

「當然，我永遠信任米勒娃。」

「他們已經去準備斯內普的畫像了，我給斯內普做了一些易容，他和費爾奇……讓他們出去走一走也是件好事，或許他們會做出他們想要的選擇，不管是接納新生，還是是重新找一個地方生活。」

「這些都和我們沒有關係，他們自己選擇就好了。」

「是啊，自己選擇就好了，我們總是要，自己作出選擇。」

喬恩轉身邁步，離開了校長室。

麥格教授很快就任了霍格沃茨的校長，在霍格沃茨的改革之中，也的確需要一個這樣的校長來主持大局。

和幾位教授的告別，就在麥格教授成為校長之後。

「我想，不管怎麼說，分別總是免不了的，至少在這件事情上我們還有選擇的餘地不是嗎？」

雖然這次一去不復返，但是終究也是件好事。

「沒有必要流眼淚，斯普勞特教授，」喬恩從自己的脖子上摘下來掛墜，交給正在抹眼淚的斯普勞特教授：「這是通往赫爾加先祖的世界通道的鑰匙，我把它交給您保管，我也相信您會找到一個好的繼任者。」

「不交給史蒂芬？」

「沒有必要，他雖然是赫奇帕奇家族的守護者，但並沒有必要將所有的東西都交給他，守護家族的責任已經夠重大了，況且，我們家族和先祖有聯繫的方式，這一個，是交託給學校的，當年先祖她和朋友們創了霍格沃茨，是希望這所學校越來越好，我也是一樣，所以，學校就拜託給各位教授了。」

他又看向旁邊的皮皮鬼，他還是那麼調皮，但是，當他在校長室的時候，就顯得沉穩很多。

「還有校長秘書，你恐怕和賓斯教授一樣，要做霍格沃茨的終身秘書了。」

「無所謂，反正霍格也要陪着我。」

那就沒有別的問題了。

霍格沃茨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當喬恩從霍格沃茨的校門處走出去的時候，正好迎面碰到了在鳳凰社的帶領下，前來進行採訪的喬安妮。

「要走了么？」

「是的，這一次離開恐怕就再也回不來了，我這裏有一封信，想要拜託你交給赫敏。」

「不去和你的學生見最後一面嗎？」

「沒有必要，我作為這個老師也不是很負責，沒有教她什麼太多有用的東西，這種時候就不去打擾她了，我怕她哭，剛剛斯普勞特教授哭了一番，我現在還是，多少有點難受呢。」

他轉身離開，沒有留戀。

他在這個世界留下的已經夠多了，就是那些死在最後決戰之中的人，他都把他們安排到赫爾加的世界裏面了。

簡直善良的過分。

他站在幽藍深海的海面上，和世界意志告別。

「那麼，我走了？」

「好走不送，放心吧，這邊不會有任何事情的，所有的事情，都在我們的掌控之中，或者說，這件事情，本來就是應該發生在這個世界上的，只不過你提前了他的發生。」

「那我就放心了，畢竟是一番心血，再見？」

「再見。」

喬恩閉上眼睛，解鎖了腦海之中最後的那一部分記憶。

下一瞬間，他的翅膀從背後不由自主的膨脹出來，撕裂了他的衣服，世界開始排斥他的存在，因為沒有辦法承受他的存在。

他安然於這種排斥。

甚至藉著這種排斥，突破了那層保護世界的障礙。

他的故事。

還沒有結束。

但他在這個世界的旅程算是到此為止了，這次的旅程還挺圓滿的，離開這個世界的一瞬間，他似乎看到了未來的光芒。

宇宙的霞光鋪在他的翅膀上，如同在黑夜之中燃起的一縷焰火，又或者，是在漫長黑暗裏面的一點天光。

作為一隻玄鳥。

他能窺見未來。

那麼這個宇宙的未來呢？

那就不是他能夠干涉的事情了，他的老大哥，或者說主上，已經去做了。

這所有的計劃，都是為了這件事。

為這個宇宙，尋找一個未來。

玄鳥的速度是這個宇宙之中最快的速度，因為它能夠重疊空間從一個點跳躍到另外一個點，所以幾乎是在很短的時間之內，他就來到了他想要來到的地方。

也不能夠說是來到吧。

或許說這是回家。

時隔無數年，他再次回到了他的出生的地方。

真正出生的那個地方。

這個世界之中，矗立了無數的宮殿，而在這無數的宮殿群之中，從最東邊開始一直朝西邊延伸，一直延伸到世界的中心處。

那裏是這個世界的中央。

有兩座雄偉的殿堂。

稍微偏西邊的那一座，是這個宇宙之中，所有靈魂的源泉，那裏不是喬恩需要去的地方。

他需要去的是另外一座殿堂。

當他收斂翅膀，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降落在殿堂中央的時候，剛好看到了，那幾個坐在高高的聖作之上的存在。

都是他昔日的同僚。

這裏有四個人。

有三個座椅是空着的。

「智者，行者，觀棋先生，籌婆婆。」

他一一問候過去，坐在聖座之上的那四位存在，在他提到名字之後方才回過神來。

畢竟，這幾位每天都有無數的事情要做，不可能將精神時時刻刻都放在這裏。

但是看到喬恩，他們都很高興。

「歡迎回來，玄鳥，看來你帶着未來回來了，我們等你很久了。」

「有勞諸位久候，不過，雲姑姑去哪兒了？」

「我不就在你身後嗎？」

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這讓喬恩驚喜地轉頭。

果然還是熟悉的面孔。

讓人安心。

「姑姑。」

「回來就好，如果你回來了，就是見過那位了吧？他怎麼樣？」

「一切安好，非常順利。」

「這就是我們想要聽到的答案，那麼入座吧。」

被稱作雲姑姑的女子牽着喬恩的手，一步一步地走上聖座的高台。

這七個座位，自然有喬恩的一個位置。

這個混沌宇宙之中，一共有九位與混沌共生的祖神，祂們至高無上，擁有維持世界的權柄，但對於他們而言，宇宙還是太大，事情還是太多。

於是在這種情況之下，侍神出現了。

他們並不是服侍祖神的一群存在，而是幫助祖神處理事物的助手，而作為玄鳥的喬恩，最開始在他還不是喬恩的時候，他就已經是這個幽冥大世界的掌管者之一，是命運祖神的近身神侍。

而坐在他身邊的這五位，都是他的同僚，至於，那個最大的，到現在還空着的座位，歸屬於誰已經不言而喻。

坐在聖座之上，就證明，他要開始重新撿起放下的事務，開始處理可能會發生的一些問題了。

但這本來就是他的工作之一。

雖然還有點不習慣，但是。

適應適應就好了。

「那麼，玄鳥，歡迎回到，」

周身傳來輝煌的聖言，讓玄鳥逐漸進入到了，他曾經在這裏工作時候的狀態之中。

只是聖言還沒有說完。

在佔據這個世界一半的大大小小的殿堂之中，無數身影從祂們的座位上站立起來，伸手撫胸。

所有存在共同讚頌，共同說出了那個維持着諸天世界安穩的至高盛名。

「歡迎回到。」

「命運殿堂。」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