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2章 發自內心的喜愛（二）
發自內心的喜愛一門學問，才能鑽進這門功課里、才能學好，不能一上來抱着太多私心雜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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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貓故作驚訝地看着於大謙，說：「這話可不敢亂說，當着一群行家您硬說會，一會兒現眼了，您一賭氣抹脖子了……」
「我至於嘛？你看那郭小鐵敢上來說相聲嗎？」
「這麼說您真會相聲？您要是會，我考您幾個簡單的相聲術語行嗎？」
「那沒問題啊。」於大謙拍著胸脯說。
「我先問問您，您剛才說我是相聲世家，什麼叫『相聲世家』呢？」
「你這是為了自誇啊。」
「不是、不是，我就是跟您探討一下這個詞兒。」王小貓倒是滿臉真誠，他也不希望觀眾誤會自己是顯示、炫耀，只是這段相聲需要用一些術語「入活」他才這麼寫的。
「這有什麼了？這都不叫術語，人家別的行業也有『世家』的稱呼。」於大謙說到。
「由淺入深嘛，我上來頭一個就考特別深的行內術語，您要是說不上來都沒面子，您先說說這個。」
「說說就說說。你祖上是干這個的，就是相聲世家的傳人。」
「哦，那麼郭小鐵的兒子也說相聲，他是相聲世家嗎？」
「那不算，祖上——三代為祖，至少家裏三代人都剛這行才能成為『世家』。他兒子雖然也說相聲，可在這個行里只能叫『門裏出身』。」
「呦！還別說，您還真懂點兒。那我再考您一個稍微難點兒的術語，『海清』——您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就這個？這還『稍微難點兒的』？連觀眾都知道，相聲藝人沒師父就叫『海清』，沒錯兒吧？」
「好，沒錯兒！」
「那是。」
「這詞兒在今天這麼解釋確實沒什麼大錯兒、觀眾朋友要這麼理解也無可厚非，可您既然是相聲藝人，您自己也這麼理解那可就不對了？這不是這個詞兒的本意啊。」
「啊？不是嗎？」
「當然不是了。哦，沒師父就叫『海清』？那它怎麼不叫『河清』呢？它怎麼不叫『海混』呢？我們相聲老前輩定這些詞兒不是胡來、想什麼就叫什麼，這倆字兒都是有含義的、有道理的。這個所謂『海清』啊，其實跟有沒有師父沒關係，正經來說票兒友『下海』就叫『海清』。
過去有些人也學、也練，可人家不是為了賺錢，人家就是發自內心的喜歡相聲、其他曲藝、或者戲曲。多說一句啊，我認為發自內心的喜愛一門兒學問，才能鑽進這門兒功課里、才能學好，如果一上來抱着太多私心雜念那好不了，所以人家這些票兒友功力未必弱。
功力不錯，一開始是不為了賺錢，可人生有起有落，實在活得太難了，乾脆用這本事賺錢吧。這賺『錢』，就是『下海』，這才有了『海清』里的『海』字。」
其實這麼說相聲近乎科普了，觀眾未必愛聽，不過現場今天的觀眾大多都是郭小鐵的徒弟、郭小鐵又請王小貓給他們說說，所以王小貓就藉著相聲的形式說出了這些知識。
於大謙故作恍然大悟，說：「是這麼來的啊，那『清』呢？」
「當然也有出處了。剛才說了好多發自內心喜愛相聲的票兒友學相聲、練相聲，後來下了海，這些都是什麼人呢？您想想在過去平頭百姓能活着就不易，他們還有閒情逸緻追求精神生活嗎？
所以這其中大多都是王公貴族、大戶人家、八旗子弟，這些人也就是後世稱為的『清門』。後來時代變了，他們大多就下海從藝為生了，這就是『海清』的由來。
說他們沒師父？沒師父一身的本事怎麼來的？只不過他們不是咱們這個傳承。說相聲的基本上都是窮苦出身，自己能活着就不易了、比較排外，就稱他們為『海清』，卻跟有沒有師父無關。」
「原來是這麼回事。」
「你看有你不知道的了吧？我再問一個屬於，『刨活』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郭小鐵希望王小貓給他的徒弟們說說「刨活」，而從他的話中王小貓就明白郭小鐵過去跟徒弟是如何說「刨活」的，很顯然不但沒有責備徒弟的功力差、還或明或暗支持徒弟反感「刨活」，所以他的徒弟才會認為這是觀眾的錯。
王小貓覺得應該說明這些道理，可同時卻也希望照顧郭小鐵的顏面，所以王小貓以相聲來說明這點，話說出來了、卻不是直接的說教，願意聽的自然理解、也無損郭小鐵額顏面。
於大謙回答說：「這個『刨活』就是同行在同一場演出中故意說出你要用的『包袱』，讓你措手不及、甚至當眾出醜，這是一種惡意競爭。」
「沒錯兒！所謂『刨活』一定是同行之間的事兒，可現在有些年輕相聲演員責怪觀眾『刨活』這就不對了。所謂觀眾刨活我覺得其中有三大類情況。一種是觀眾無意識的接了瞎下茬兒，類似隨口答音、無可厚非。另一種是有意識炫耀自己對這段兒的熟悉，雖然會影響演出，可也不是人家的錯兒。再有一種就是惡意搗亂了。
除了第三種，我覺得作為相聲演員都不該、也沒有權利去責怪觀眾。無意識答音也好、有意識炫耀也好，有個前提都是他能知道你表演相聲的『包袱』和『底』吧？可他為什麼能知道？
一來你長期用這麼幾段兒糊弄人家、說不出什麼新意，他自然知道了，這種情況是你誠意不足、你怪人家？二來你說相聲的水平不行，怎麼人家馬老說相聲沒觀眾『刨活』呢？你自己水平的問題造成觀眾齣戲了，不能專心聽了，你怪觀眾啊？」
「您說得是。」
「當然光說可能只是漂亮話，我得對得起我說的。正好兒剛才試了謙兒哥挺懂相聲的，這麼着，我現場來個傳統段子、您就故意給我搗亂、『刨活』，看看您刨的出來嘛。」
「這怎麼演啊？」
「沒事兒，咱來個試試，您可一定得刨、甭客氣。我就說段兒相聲演員都會的——《報菜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