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這就是懂行的
有些外行也知道《八扇屏》行話叫《張扇兒》，但這些外行、甚至包括一些內行卻不知道為什麼叫《張扇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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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過之後，郭小鐵又對王小貓說：「貓兒啊，八點多了，你就別猶豫了，咱倆趕緊商量、商量明天『使』什麼吧。我也不是多麼清閑的人，商量完了、遛兩遍『活』，就看明兒的了。」
王小貓終於點了點頭，抽著煙說：「我們剛才在後台也開了個會，明天是捧場來的也好，等著看笑話、找麻煩的也好，反正大多得是同行，就得用點兒見功力的傳統段子，讓他們明白、明白。」
郭小鐵笑說：「這麼着，咱來個近幾十年都沒人演過的全本兒的《張扇兒》，怎麼樣？」
「全本兒《張扇兒》？那我給你『捧』。」
「你的茶館兒開業，當然是我給你『捧』啊。」
「你要累死我啊？」
說着，他倆哈哈一笑。可陸雨馳聽不明白了，忙問了一句什麼叫「張扇兒」。
陸雨馳是個聽着相聲長大的天津人，自認還懂點相聲，可也沒聽過什麼《張扇兒》，自然很好奇，也不明白王小貓和郭小鐵怎麼就笑了起來。
其實相聲藝人在表演時，除非情節需要、自己是絕對不能笑場的，他們會刻意鍛煉不笑，這比很多影視明星拍戲時強多了。正因這種鍛煉、聽過的笑料又太多，「笑點」就會比一般人高。這也是為什麼相聲演員必須過了天津觀眾這一關，才算是行了。天津觀眾就是因為聽了太多、也都懂一些，他們自己說話就幽默，所以「笑點」也比其他地方的人高一些。
要是兩個相聲演員私下聊天時，他們的「笑點」跟其他人其實也不一樣。他們說的是行話，彼此之間倒是明白，從而產生的笑料卻不是外人能聽懂的。
王小貓給陸雨馳解釋了起來，說《張扇兒》就是《八扇屏》。
他一提《八扇屏》，陸雨馳就明白了。八扇屏是貫口活，相聲演員通常會選其中的兩、三個貫口進行表演，而每一個貫口的內容其實都不少，「全本」的得多累？這就是為什麼郭小鐵一提「全本張扇兒」，王小貓就立馬說自己給郭小鐵捧哏。
王小貓進而解釋，有些個外行可能也知道這《八扇屏》在相聲春典中叫做《張扇兒》。但這些外行、甚至包括一些所謂的內行卻不知道為什麼叫《張扇兒》，認為是張壽臣先生善於這段子，所以才叫《張扇兒》。其實「張扇兒」是春典，這其中的「張」字也是春典語言，這個字在相聲界的行話就是「八」的意思。
「相聲演員間要是用春典從『一』數到『十』的話，他們就會說『留』、『越』、『汪』、『則』、『中』、『仁』、『信』、『張』、『愛』、『足』。」說到這裏，王小貓又感慨起來，「郭小鐵說得不錯，憑什麼都讓外行進來騙錢？
說到這些春典中的相聲名稱，我倒是挺有感觸的。就說郭小鐵吧，他就是絕對的內行。有段兒相聲叫《論捧逗》，說我們的行話就是《八不咧》、也叫《張咧子》，『張』剛才解釋了，可為什麼叫『八不咧』呢？
你們聽過郭小鐵說《論捧逗》嗎？裏面兒有一段逗哏演員故意氣捧哏演員，說到『射門射門不咧』、『你走就走不咧』、『拐彎拐彎不咧』……為什麼叫『八不咧』，就是因為這八個『不咧』。
有的觀眾不明白，聽郭小鐵說這段兒是一直說『不咧』，聽着特別生硬、覺得他這是口音有問題。也確實有很多相聲演員、包括我自己說到這兒都是『射門射門唄』或『射門射門吧』，這麼聽着確實舒服、說着也省事兒，但真說傳統的就得像郭小鐵那樣說『不咧』，不然怎麼還叫『八不咧』呢？這就是懂行的！」
陸雨馳聽着，心說，真是受教了。
他受教了，楊米也受教了。當然楊米跟他還不太一樣，基本上王小貓說什麼、不管對錯，楊米都覺得受教。
郭小鐵則說：「行啦，你就甭捧我了，就你這個不想說相聲的能說出這些就是懂行，比好多自稱『相聲演員』的權威就強，咱倆還是趕緊商量說什麼吧。」
王小貓想了想，說：「商量完還得『遛遛』，你帶着你的徒弟跟我去後台吧，也算認認門兒……」
同是曲藝演員，他們說這個「認門」又跟外人不同。外人所謂的「認門」知道你家茶館、園子在哪就行，同行關係好的得去後台看看，這既是親近、也是規矩。因為後台一般供著祖師爺，你一個說相聲的在前台跟這地方的主家同行見面，都不去後面看看祖師爺說得過去嗎？
他們去「認門」、「遛活」了，包廂只剩下陸雨馳和楊米。
陸雨馳這才對楊米說：「小貓兒啊——人品——是真好，就是有點兒太仗義了。我這麼多年只知道他學過相聲，到前不久才知道他家的傳承，再臨近點兒才知道他這文人的外表下還有顆江湖人的心。他仗義、又不想連累別人，可這樣很多事兒不好辦。他就像個獨行俠一樣，卻不知道團隊的力量才是強大的。」
「不許說我貓哥壞話！」楊米說到。
「我這叫說他壞話啊？」陸雨馳無奈地笑了笑，又說，「不過這回就好了，郭小鐵來了、小貓兒也終於答應了，起碼他們同行的這關好過了，這樣我也就放心很多了。這一晚上啊，說是來聽相聲的，其實到現在我心裏才輕鬆點兒。」
陸雨馳說着「輕鬆」，可不「輕鬆」的事正在發生。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一個「店小二」正領着兩位女客人路過他和楊米所在的包廂，應該是去前面、或者隔壁的包廂，他倆也沒太在意看。然而那兩位女客人明明走過去了，卻又回來了。
「誒！陸大哥、米米，你們怎麼在這兒呢？」
陸雨馳心說壞了，因為說話的這個女客人正是他今晚一直躲著的楊小瑩，而跟楊小瑩一起的就是萬茜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