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值得回味的講述

一個人回味的時候被打斷，反而更容易意識到自己剛才是在回味，因為回味的感覺也是一樣，失去了才懂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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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陸雨馳說也想請陳護國，而且還要跟自己演對手戲，陳德亮臉上一直掛着的笑容略微僵化了一些，說：「啊——這樣啊？這個嘛……來，喝茶、喝茶。咳，我跟陳護國沒有任何矛盾啊，可你們也知道，外界對我們一直在比較，我也不想讓媒體再有什麼比較的機會，所以——如果……他也未必願意，你們跟他談過？」

陸雨馳幫陳德亮添滿了茶，說：「我太太的哥哥說找到了一位陳護國老師一定會給面子的人物，一起去跟他談了。當然了，不管談得怎麼樣，您不同意也形成不了合作。但是我要跟您說的是，我雖然知道外界經常把您二位放在一起比較，可我們想請您二位，真不是以此作為噱頭。

首先我們這是一個競演類的綜藝節目，以呈現一部完整電視劇拍攝過程的形式，展現給觀眾。我覺得既然是競演，導師本身演技就得有絕對的說服力，所以您二位合適。涉及到劇情，我們也確實覺得您二位適合這兩個角色。這不是比較……」

「這就是比較。」王小貓打斷了陸雨馳的話，又說，「在神宗年間，司馬光和王安石就是一種此消彼長的競爭關係。」

原來王小貓說的「比較」不是二位演員之間的比較，他已經在說劇情中兩個角色的比較了。

見陸雨馳又要插話，陳德亮揮了揮手——示意著聽王小貓繼續說下去。陸雨馳見陳德亮願意聽劇情，心中竊喜，當然不會再打斷他們的溝通。

王小貓繼續講著劇情：

司馬光和王安石都歷經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四朝，這兩人相差兩歲，在文學和政治上都有很高的成就，也都曾擔任宰相。

後世對兩人人品的評價也都很高，都是清正廉潔、為國為民的人，然而他們卻在神宗年間成了政敵。兩人一生起起落落、又相爭相鬥，相爭相鬥、卻又惺惺相惜。

爭鬥了半輩子的兩個人，卻在各自詩文中都稱讚著對方。

兩人爭鬥之初，神宗支持王安石變法。王安石當朝宰相、大權在握，司馬光自然就落魄了。這種情況下神宗問王安石對司馬光的看法，王安石卻稱司馬光為「國之棟樑」，對司馬光的人品和能力大加讚賞。

後來王安石被免職、變法被推翻，正所謂牆倒眾人推，言官們紛紛彈劾王安石，要置其於死地。這時神宗又問司馬光的意見，可司馬光卻說王安石疾惡如仇、胸懷坦蕩，對朝廷忠心耿耿。

連神宗都不禁讚歎，這二位都是君子啊！

「君子——和而不同，我敬重你的人品，卻不代表我同意你的政見。我跟你爭鬥了半輩子、你把我坑得多慘，我也不會否定你的為人，更不會做出超越自己原則和底線的事。」說到這裏，王小貓沒有徵求陳德亮的同意，便點上了一支煙，又說，

「陳老師，這二位亦友亦敵，你起我落、互不相讓，但又佩服對方的才華和能力、欣賞對方的為人。不知是不是天意，兩個鬥了幾十年的人，卻在同一年去世了。我覺得人這一輩子——朋友固然珍貴，但能有這麼一個令自己佩服、又懂自己的『敵人』，那也是一件幸事。」

聽着王小貓的講述，楊米是一直眼睛放光地注視着，而陳德亮聽得也很專心。王小貓已經停下了，大家卻都沒說話。不知是在等王小貓接着說，還是在回味王小貓剛才的話。

還是陸雨馳打破了安靜：「貓兒、貓兒，陳大爺戒煙了，你別在這兒抽煙。」

「啊？哦哦。」王小貓左顧右盼地找著煙灰缸。他高傲，卻也懂得尊重別人。

陳德亮趕忙攔住了王小貓，示意王小貓接着抽煙，他轉而又對陸雨馳笑說：「雨馳啊，你準備工作做得不錯啊。我不經商，可我接觸的富商不少。說到經商、談生意，你絕對是出類拔萃的，可要說到談劇本兒，你就不如王……誒，我也叫『小貓兒』可以嗎？」

「當然可以。」王小貓忙說。

「所以我能理解小貓兒講完這些的激動，一個人如果都不能為自己寫的文字激動，這文字就沒什麼價值了，其實我都想抽了。」

大家哈哈一笑，陳德亮拿出一支雪茄，邊點邊說：「不過既然戒煙了，我還是抽雪茄吧，不過肺、也不算破例，就是沒有煙那麼刺激、帶勁。小貓兒講得是真不錯，我正回味呢，可又被這個雨馳給打斷了……」

其實陸雨馳是故意打斷的，當了這麼多年房地產經紀人，怎能不懂談話的技巧、氛圍的把控？

他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他知道一個人回味的時候被打斷，反而更容易意識到自己剛才是在回味。如果一直在一種陶醉的感覺之中太久，反而不覺得陶醉了，這也就是為什麼人們常說「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而且最關鍵的是，陳德亮跟楊米不同，不是把什麼都寫在臉上的人。所以陸雨馳這麼做，也是要確定陳德亮是否是在回味，如果是，後面就很好談了。

陳德亮還在說着，他又問王小貓：「我想先問問，你當初在寫這個劇本兒的時候，就確定想讓我演司馬光嗎？你為什麼沒想讓我演皇帝呢？呵，可有很多人說我演什麼都是皇帝。」

「我看過您相對早期的一些電視劇，其實您搞笑的、甚至嫵媚的……呵呵，都能演。當然有人可能覺得您後來一直演皇帝——就定型了，但其實皇帝和皇帝也不一樣。他們那劇本兒就把皇帝寫成特別霸氣、高高在上、還得睿智的感覺，好像那劇本兒就為了讓您塑造成一樣的感覺，那我不覺得是演的問題。

就說皇帝，我看過您演的《江山冰雪情》，您演的那木匠皇帝朱由校，我覺得就很不一樣。當然您在那裏戲份太少，但是我感覺您把朱由校臨死前那種孱弱、無助，可荒唐了一輩子，最後卻一定要立弟弟為繼位人的那種堅決和對他的期望，演得特別到位。

這就說明您演戲未必要拘泥於皇帝，或者說不是一定要拘泥於某一類型的皇帝，您塑造其他角色也沒有任何問題。所以我寫這個劇本兒、陸雨馳告訴我想請您來的時候，我首先、也是唯一想到的就是司馬光。」

「呵呵，聽你講述真是一種享受，值得回味。那這麼說你是想讓我演司馬光、陳護國來演王安石？」見王小貓點了點頭，陳德亮又問，「那為什麼是我演司馬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