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我不是累贅
孟不言本想反駁,可仔細一想卻又不知道該反駁些什麼。
從小到大,他都明白什麼是家,說起來還真就是徐毅拐來的。
卻在此時,一隻手拍在了孟不言的肩上。
徐毅拍著孟不言的肩膀,對眾人說道:「什麼拐來的啊,他可算是貧道的救命恩人,要不然早就餓死街頭了。」
孟不言抬起頭來,愣了許久。
張銘接過了雷虎端來的花生,抓了一把道:「愣什麼呢,花生,吃嗎?」
孟不言看向這個陌生的掌柜,點頭接了過來。
剝開一顆花生,送入嘴中。
「好吃嗎?」徐毅問道。
孟不言點頭答道:「好吃。」
江柔見孟不言如此乖巧,走過去搭在他肩上說道:「要謝謝掌柜才行哦。」
孟不言抬起頭看向江柔,這位姐姐也好溫柔。
這裏的人,對他都好溫柔。
半道子、掌柜、漂亮姐姐……
「謝…謝謝。」孟不言低頭謝道。
孟不言只是在這些人中年紀有些小,十六七歲的在張銘幾人眼裏確實只算是孩童。
寒語轉頭看了一眼徐毅,扯了扯徐毅。
徐毅回過頭看向寒語。
寒語湊近細聲說道:「師兄,你不會要一直帶着他吧?」
徐毅頓了一下,搖頭嘆道:「不知道啊……」
「什麼不知道?」裴遠問道。
寒語撓了撓頭笑道:「啊,沒什麼,你們喝……」
徐毅卻打斷了寒語,「我要去涼州一趟。」
裴遠頓了一下,江柔也是扭頭看向了徐毅。
張銘抬頭看向徐毅,眉頭微皺。
酒館里沉默了下來。
孟不言左右看看,細聲問道:「半道子,涼州是哪啊?」
徐毅剝了一顆花生對孟不言道:「就你話多,吃花生。」
張銘看着徐毅,問道:「道宗有人去了,你去做什麼?」
「去還人情。」徐毅隨意答道。
北漠的事情他沒辦法去,帶着孟不言他什麼地方都去不了。
可是,前些日子有個老道士找到了他。
那個人,是當今太師欽天監監正孔悅,來找他是要他還當初掌印大監南寧的人情。
說是讓他去涼州走一遭。
雖然不知孔悅到底是什麼意思,但徐毅還是答應了下來。
這般人情,若是欠的越久就越難還。
徐毅伸手將孟不言攬到身旁,說道:「此行他不能跟着我,所以我想求各位幫我照顧他一段時間。」
孟不言愣了一下,扯著徐毅的衣角問道:「半道子你要去幹嘛?」
張銘放下酒杯,問道:「不能帶回道宗嗎?」
徐毅沒有說話,倒是一旁的寒語說道:「他不是道宗弟子,最多只能在山上待十日,十日之後就必須離去,而且…我和師兄要是回了山說不定就出不來了。」
裴遠出聲道:「要不然去我那吧。」
「你們…在說什麼?」孟不言抬起頭問道。
裴遠笑道:「你這位半道子朋友有些事情,不能帶着你一塊去,你先去我那待一段時間,怎麼樣?」
孟不言看着裴遠,又轉頭看了向了徐毅。
徐毅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到:「忙完我就來接你。」
孟不言愣了一下,問道:「不能帶我一起去嗎?」
「不能。」徐毅道。
孟不言低下頭,有些沮喪道:「……我明白了。」
孟不言明白徐毅是為了他好。
半道子這次要去的地方一定很危險不能帶着他。
他會聽話,也會等著半道子回來,可他不明白的為什麼徐毅都沒跟他商量過,沒問過他的意見。
「多謝。」徐毅對裴遠說道。
裴遠大手一揮,說道:「不礙事,既然是寒語師兄那就是我裴遠的朋友,不說這些,喝酒喝酒。」
孟不言在這酒桌前顯得格格不入,他起身走到了酒館門口。
見門口台階上坐着個老頭兒,他也坐了過去。
孟不言撐著下巴,看着前面。
張伯扭頭看了一眼這小娃娃,沒有理會。
官道上除了枯葉樹杈便再無他物。
青州孟家,孟不言生下時候便沒怎麼見過自己的爹娘,他們只知道銀子還有家族,而他不過是家族的一個累贅罷了。
從來沒有人管過他,無論他在外面做了什麼,多晚回去,時間久了他也不明白自己生活的地方到底該稱作什麼。
從小他就對家沒什麼概念,也沒人願意陪他說話。
就算是孟家沒落被抄家了,被押往京城的路上,他的內心都毫無波動。
他愛笑只是因為不想讓別人看到他心底的脆弱。
半道子有時候憨憨傻傻的,有時候卻又很聰明。
半道子用一個人情與掌印大監換出他來,說是一個小小的人情,孟不言卻明白,這一個人情從來不是一件小事。
半道子不想欠別人的,卻因為他欠下了一個人情。
當半道子牽着他的手帶着他離開的那一刻,孟不言恍惚明白,原來,這就是被人在乎的感覺。
「坐在這兒幹什麼?」
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孟不言回過頭去,見是酒館掌柜答道:「沒什麼,就是看看。」
張銘坐下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十七,忘了。」孟不言搖頭道,他連生辰都沒過過,到底幾歲他卻是也有些記不清了。
張銘點頭道:「十六七啊,那也不算小了。」
孟不言沒有說話,只是撐著下巴看着前方。
「其實你還是想跟着那個小道士吧。」
孟不言回過神來點頭到:「是啊,可半道子又不讓,再說了我跟過去就是個麻煩,礙手礙腳的。」
「你也知道啊。」張銘道。
「但其實我不在乎的,跟過去也不用半道子照顧我,但我覺得我不是……」孟不言笑了一下,笑容忽然收斂,說道:「我不是累贅。」
張銘看着這少年郎,少年心思最為敏感,也更是脆弱,顯然是傷到他的內心了。
「他要去的地方是戰場,你也要跟去嗎?」張銘問道。
孟不言想都不想便答道:「去,我又不怕。」
張銘卻是搖了搖頭說道:「可你沒那個實力,他還是要護着你。」
「我可以學。」
「學什麼?」
「學道法,半道子說他不會道法只會使劍,他不會的,我就幫他學。」
恍惚之間,張銘明白了過來。
那道宗的小道士。
是少年郎眼中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