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婆娑

第219章 婆娑

但凡鬼魂,要從北方入冥界,必經羅酆山。羅酆山洞口,不知是誰,用深厚的力息在石壁上鑿了「鬼門關」三字。這三字雖然沒有桃止山牌樓上仙氣氤氳的匾額氣派,但是卻顯得持重老成。

胤滄與靳弘隱身在羅酆山洞口附近,沒有貿然進去,只是拿眼仔細觀察在洞口出入的鬼魂以及巡視巡查的鬼族將卒。對於凡界來說,如桃止山、羅酆山之類的鬼門關是凡人意識中認定的荒僻之地,但對於幽冥界來說,這四方鬼門關那是除了酆都城門外最熱鬧的地方了。

「殿下,我們什麼時候進去?」靳弘立在胤滄身邊,壓低音量問道。

「再等會兒。」胤滄道。

「那我們還要……咦,好香啊!」靳弘說到此處,伸著鼻子在空中猛地嗅了嗅,無限陶醉道:「殿下,是酒。」

胤滄聞言,立刻拿眼打量四周,卻未發現任何異常。那,這股酒香是從何處飄來?他記得,這方鬼門關有位坐鎮的鬼帝,嗜酒如命。

靳弘見胤滄不發一言,立刻又忍不住在空氣中多嗅了幾口醇香的酒味,不知不覺間,竟提足朝着酒香飄來的方向行去。

「你作死啊!」

胤滄開始並沒有注意到靳弘的舉動,待靳弘走出了數步后才發覺,慌忙一把將靳弘拽了回來。

靳弘被胤滄揪住后領扯回,霎時驚得後背起了一層冷汗,嚇得趕忙縮在了胤滄身邊。「殿下,這到底是什麼厲害法術?屬下才嗅了幾口酒香,就被一個骷髏精化作的美女捉住衣領朝前去了。屬下真是太大意了。」

「我們恐怕是遇到那個嗜酒如命的北方鬼帝楊雲了。」胤滄微縮眼瞼,警惕的盯着羅酆山的洞口,幽幽道:「想必此時,他應該是正率著鬼族將卒在附近巡查。我們千萬要屏住氣息,別讓他覓出半點不妥來。」

靳弘聽畢,慌忙斂息靜氣。

那股醇厚的酒香在繞着胤滄、靳弘旋轉了數圈后緩緩散去。正當靳弘以為鬼族將卒的這番巡查即將結束,不料,那股酒香卻很快又盤旋迴來,在胤滄和靳弘的上空久久不願離去。

胤滄的紫瞳里閃爍著灼灼眸光,死死盯着頭頂上空繚繞的那股是霧非霧的酒香味,暗道:該不會被發現了吧?自己這還沒有進入羅酆山呢!

少傾后,盤旋在胤滄、靳弘頭頂的那股酒香味慢慢消匿,貌似楊雲所率的鬼族將卒已經遠去。

胤滄、靳弘兩妖魔生怕那股酒香味再度回來,立在原地良久都不敢動彈。片刻后,兩妖魔才各自重重吐出一口氣息來。

「憋死屬下了。」靳弘抱怨道。

「這楊雲不是鬼帝之一嗎?為何還要親率部眾出來巡查?難道最近是發生了什麼事?」胤滄滿臉疑慮的望着山洞口處,自言道。

「那殿下,我們還進去嗎?」靳弘問。

胤滄聞聲,忍不住白了一眼靳弘,反問:「我們千里迢迢的趕過來,難道只是為了看一眼羅酆山長什麼樣?」

靳弘頓時啞言,只得垂首踢着腳下的砂石。

胤滄再度將羅酆山洞口觀察了一番,見那裏鬼魂出入,熙熙攘攘,跟傀域各城門的情形無異。他微微沉吟,從掌中凝出兩件玄色斗篷,遞了一件給靳弘。「穿上,可以遮掩我們身上的氣息。」

靳弘接過其中一件玄色斗篷,喜道:「殿下準備得還挺齊全。那一會兒過洞口時,被鬼族將卒盤問,屬下該如何應答?」

胤滄一邊系斗篷領口的錦帶,一邊道:「你不必多言。」

靳弘忙應了聲「是」,將斗篷穿戴好,跟着胤滄朝羅酆山山洞口走去。胤滄一路走,一邊觀察路邊的鬼魂,見其似乎對他們並不在意,遂才放下心來。

「喂,路引呢?拿出來瞧瞧。」

胤滄與靳弘還差數十步才行至山洞口,老遠就能聽到佇立在洞口的鬼卒朝着那些入內的鬼魂們低喝道。

「路引?路引是什麼?」靳弘聞聲,不免緊張起來,抬目看向胤滄。

胤滄未答言,只是將身子朝旁挪了挪,讓跟在後面的鬼魂走到自己前方去,暗自觀察著那些鬼魂到底是如何向鬼卒遞交路引?胤滄觀望了少傾,似乎看出些內情來,當即將靳弘拖到了一旁。

「殿下,你,你要幹什麼?」靳弘被胤滄忽然拖拽,心中猛地一驚,忙問。

「將你左手掌展開。」胤滄道。

「幹什麼?」靳弘再問。

「本宮讓你展開手掌你展開便是,哪裏這麼多廢話?」胤滄不耐煩道。

「哦,好。」靳弘依言將左手掌展開置於胤滄眼前後,便見胤滄驀然在指尖聚起一朵紫紅色的火焰,頓時嚇了一跳,想要將手掌縮回,卻被胤滄牢牢的攉住不放。「殿,殿下,這火很疼的……」

「不疼,咱們怎麼進去?」胤滄不客氣道。他話畢,執起手指就在靳弘的掌心灼出一朵花的圖紋來。

「這,這是什麼花呀?咦,怎麼有點眼熟呢?」靳弘掙不脫胤滄的掌控,只得拿眼打量起掌中被紫紅色火焰灼得滋滋作響的圖紋來。「彼岸花吧!黃泉路上和忘川河畔最顯眼的標記啊!這可是冥界地府的界花。」

「界花?你給取的?」胤滄好笑道。

「這可是冥界地府最出名的東西呀!但凡來自地府的鬼魂都會有這個標記。」靳弘道:「而我們妖魔,妖的妖紋在鎖骨窩,而魔的魔紋在額際上。除非刻意遮擋,要不然很容易就能看出來歷。」

「你這會兒倒知道了。」胤滄看了看自己在靳弘左掌心的傑作,滿意的將那朵紫紅色火焰斂熄。

「殿下,你不弄一個嗎?」靳弘問。

胤滄聽靳弘問,遂將左掌放在靳弘眼前晃了晃,然後放下。「如何?」

「咱倆的圖紋都是紅色。屬下剛才看到有些鬼魂掌中怎麼會是白色?」靳弘滿臉疑慮。

胤滄道:「你沒有發現嗎?鬼族子民是紅色的圖紋,而那些剛到羅酆山報到的魂魄就是白色。我們自然不可能偽裝成凡人死去的魂魄啊!」

靳弘聽完胤滄的解釋,急問:「那我們可以進去了嗎?殿下。」

胤滄微微頷首,領着靳弘大步朝着洞口行去。立在洞口的鬼卒在看過胤滄和靳弘出示的路引后,並沒有生疑,揮手讓兩妖魔順利入了羅酆山。

羅酆山山高千餘刃,地底下方圓萬里。這山中宮殿除了居住兩位鬼帝外,還有羅酆六天。羅酆六天其實是鬼帝屬下的六宮司事,分居山中的六洞宮裏。

胤滄因想着要去探知凡人生死簿,不便在羅酆山多作停留,即刻帶着靳弘去尋找渡河的埠口。

靳弘裹緊斗篷,跟在胤滄身邊,低聲問:「殿下,我們現在是去哪位閻王的殿中?」

「聽聞,生死簿分為陰陽兩主卷一副卷,副卷載了三界往生的全部萬靈夭壽。本宮以為,看副卷即可,不必去驚動那兩殿閻王。」胤滄壓低聲量回應。

「意思是,殿下知道這些卷宗放在誰那裏對嗎?」靳弘緊問。

「陰陽兩主卷分別在一殿王、十殿王手中,而那本副卷則在酴忘台下的孟婆神手裏。」胤滄道。

「這麼說,我們得渡忘川河到酴忘台下,才能見到孟婆神。」靳弘接言。

胤滄頷首未言。

靳弘在旁沉吟片刻,道:「殿下,其實屬下覺得去十殿王那裏可能看到生死簿的幾率更大些。」

「為何?」胤滄聞聲,驀然一怔,回頭看向靳弘。須臾后,胤滄臉上現出恍然之色。「你的意思是找十殿王之女梓毓幫忙?」

靳弘道:「難道不行嗎?」

胤滄反問:「如果本宮欠了梓毓的情分,那她讓本宮幫忙怎麼辦?」

「不過就是一個忙嘛,幫她咯!」靳弘不以為然道。

「倘若她說讓本宮幫忙娶了她呢?」胤滄正色問。

靳弘微愣,小心問道:「難道,殿下不喜歡她?」

胤滄聞言,反問:「難道,你覺得本宮該喜歡她?」

靳弘跟緊胤滄,不解道:「殿下為何不能喜歡她?」

胤滄瞪了靳弘一眼,未言語,提足徑直覓著停舟的埠口方向而去。

靳弘跟不上胤滄,被落在了後面。他遙望胤滄的背影,思慮片刻才恍然大悟他的殿下為何不願再與他多言半句。他是不是傻?冥界地府與傀域一直都處於互相戒備的狀態,哪怕是兩域子民之間的婚嫁都需經過層層嚴格審批才能成行,他怎麼還妄想自家殿下與那位地府閻王的閨女談情說愛呢?況且,他家殿下如今一心只想救回他的父帝,哪裏有心思去討那個女鬼歡心呢?

靳弘思畢,趕緊追上胤滄。

半個時辰后,胤滄和靳弘到了河邊那處停靠舟楫的埠口。

整個幽冥界,尤其是冥界地府,並非只有忘川一條河流,而是有很多條,只不過沒有忘川河那般有名氣罷了。此時,胤滄和靳弘所到的這條河喚作婆娑河。婆娑河中生長著許多媵鸞,媵鸞與彼岸花不同,總是要寄生在其他植株上才能活,由此,河中水草上滿是寄生的媵鸞,鋪陳整條河域在,只在河中有條狹窄的通道。而且媵鸞開出的花,顏色為黛中綴著赤金,十分吸引靈物的注意。

胤滄與靳弘尋了條船,先給了艄公一半水程的冥元后,才上了船坐在艙中。

靳弘因從未來過冥界地府,因此對任何的事物都顯得十分好奇,看見婆娑河中的媵鸞花開得正繁盛,遂趴到船沿,想要伸手去摘來一探究竟。

那個在前撐船的艄公忽然見到靳弘正伸手去抓水中的媵鸞,當即執起船篙朝着靳弘的手臂輕輕掃去,嚇得靳弘趕忙縮手,一屁股坐在船板上。

胤滄見靳弘被艄公嚇到,忙輕喝道:「回來。」

靳弘爬起身,正要返回艙中,突聞那個艄公低聲道:「二位恐怕不是冥界的鬼族吧!」

「我們就是鬼族。」靳弘聽罷,微愣后忙反駁。靳弘話畢,還將左手掌心上的彼岸花紋展開給那個艄公看。

胤滄坐在艙中,聽到艄公此番言語,不覺臉色一凜,掌中暗自聚力。

艄公見狀,輕笑不語。

靳弘未聽艄公再言,遂走近艄公身旁,仔細端詳艄公,發現這位艄公白髮白須,甚是年長,只因戴了斗笠和披氈,才將發須身材盡數遮掩。「老船家,你貴庚啊?」

艄公輕笑一聲,反問。「你看老夫今年幾許?」

靳弘摸了摸下頜,估摸道:「約莫八十餘。」

艄公搖了搖頭,含笑道:「凡間一甲子為六十年,老夫在冥界擺渡應該有百餘個甲子了吧!」

「什麼?」靳弘聞言,大驚。百餘個甲子,豈不是六千多年?還僅僅是擺渡時間,那他的真實年齡是多少?

胤滄在艙中聽得真切,略略沉思,便提足走了上前來,朝艄公行了一禮,道:「老船家,你這歲數可稱得上老神仙了。」

「老神仙?這冥界倒是有神仙。」艄公聽罷,含笑道:「老夫曾在忘川河上擺渡時,就遇到過一個神仙。那時候,老夫剛到忘川河上擺渡,年輕著呢!」

胤滄本來救想多探聽些訊息,此刻見艄公主動言語,正中下懷,連忙問:「後來呢?」

靳弘聽胤滄出聲,也眼巴巴的望着艄公。

艄公撐著船篙,雙眸凝視遠方,道:「開始,老夫並不知道那是個神仙,後來才知道他不但是個神仙,還是個法力很厲害的上神,在天帝座下當差。他來的時候,僅著一襲白衫,單薄得緊,身上儘是傷痕,白衫到處血漬。那時候忘川河邊溫度極低,寒風呼嘯,吹得鬼哭狼嚎。而他似乎感覺不到任何的疼痛和冷意,只是催促老夫趕緊駕舟送他到酴忘台下,隨手賞給老夫一份貴重的酬金。正是因為那份酬金,老夫才能夠活到現在。」

「他應該是來尋誰吧!」胤滄道。

「正是。他來尋一個女子。」艄公回憶道:「那個女子長發及腰,也是一襲雪色衣衫。那時候我在河中離得很遠,看不清女子的容貌。但瞧那身姿,甚是婀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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嫤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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