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試聽（二）

但凡粘上一個『試』字，就是為了發現問題。發現了問題不直說，那發現還有什麼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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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貓還在感慨著蘇東坡悲中有喜、笑中有淚的人生，就像他第一次見到楊米時對楊米說的，真實的蘇東坡就是個「逗比」。但他當時沒有告訴楊米，這「逗比」的外在表現一半源於性格、一半也是無奈。

儘管王小貓只顧感慨、有些走神，但韓士奇和龍仲游他們演奏的第三首歌，前奏一起——便把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沒法不拉回來，因為這第三首歌的前奏是嗩吶。

嗩吶被稱為「樂器流氓」，它一旦響起，任你什麼彈撥樂、打擊樂、管弦樂，全都得黯然失色。它的聲音不但大，而且音色太有特點了，甭說王小貓此時就坐在這裏，便是隔着一條街也能聽見。

王小貓顧不上驚嘆龍仲游竟然還會吹嗩吶，只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其實韓士奇和另外兩位樂手雖然沒耽誤演奏，但演奏的同時也都在笑着。因為但凡是會樂器、組樂隊的人——最頭疼、最無奈的就是嗩吶，嗩吶一旦響起，他們就有一種自己白費勁的感覺。

那為什麼還要用呢？

因為嗩吶的音色可高亢、可哀怨，就像此時龍仲游在那邊吹着嗩吶，王小貓就感覺眼前一時驚濤駭浪、一時勁風帶雪，這不正是蘇東坡的《赤壁懷古》嗎？

這第三首歌不再是FUNK風格，而是做得古香古色。龍仲游嗩吶前奏過後，他又彈起了古箏。

王小貓今天下午就看到龍仲游這的客廳牆角放着一張古箏，卻沒想到龍仲游會這麼多樂器。

古箏通常都是柔美的、纏綿的，卻也可以怒彈出氣勢。王小貓明白了，這第三首歌所表達的確實是蘇東坡的《赤壁懷古》，雖然沒有用那套詞，但意境明顯。

因為《赤壁懷古》恢弘的氣勢過後，到最後一句卻是蘇東坡的傷感。嗩吶也好、古箏也罷，都是為了這種情緒的轉換服務的。

妙！

王小貓不禁在心中讚歎着他們。

韓士奇，一個已經如小丑一般在生意場上到處裝孫子、賠笑臉的商人，做起音樂來還真是令人佩服。

王小貓也能看到韓士奇做音樂、玩樂器時臉上享受的笑容，他心說，兄弟，這才是你。

龍仲游，這個人王小貓不算太熟悉，只聽陸雨馳介紹過是津門首富的獨子、同為新津門八大家楊家楊光照的外甥，這樣一個商界裏的天之驕子，卻有這般的音樂才華。

這一天王小貓聽他們聊天也能知道，這些音樂不同聲部雖然是不同人創作的，但龍仲游絕對是主導、給他們提供創意和思路。王小貓心說，這個人自己怎麼早沒認識？

三首歌畢，龍仲游問王小貓：「覺得怎麼樣？」

「真好，你們——厲害！」

「說實話。」

韓士奇壞笑着插了一句：「我們小貓說實話可噎人。」

王小貓狠狠地白了韓士奇一眼，說：「去去，一邊兒去。」

龍仲游則笑說：「噎人就對了，都是好話就沒意義了。試聽是幹什麼？但凡粘上一個『試』字，就是為了發現問題。發現了問題不直說，那發現還有什麼用呢？」

「是是，我其實接下來也要說了。」王小貓先給大家發了一圈煙，才說，「你們這個想法、思路確實好，演奏水平我也是真心的嘆服。至於效果嘛——當然樂器、樂手畢竟都有限，在編排上將來肯定還能再豐富些，你們也沒做任何的後期處理——這個連『小樣兒（demo）』都算不上，所以效果上我還是可以理解的。

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想的，但我覺得將來呈現的時候——尤其第二首歌兒，是不是可以用合唱的方式？反正我聽那個歌詞，好像就應該是合唱。蘇東坡一生的悲喜，也確實跟其他人密不可分。」

「沒錯兒，果然有才。」龍仲游接過王小貓的話，又說，「這三首歌兒的歌詞都是我寫的，第二首兒本來就是合唱。

其實這三首歌兒、包括將來還要寫的歌兒，最終都不會是我們老項（龍仲游的同學鍵盤手項海行）來唱。尤其這第二首，我是想男女合唱，而且不是一個『女』。蘇東坡光老婆就倆，還有個最愛的小妾，她們伴隨着他一生的起落。

我這邊畢竟有生意要做，時間、精力有限，所以我本來就已經跟老韓說好了，讓他抽空去一趟北京。做『小樣兒』其實倒用不着我那邊的朋友、天津就能安排『棚』，但我北京那個朋友認識很多歌手，我是希望他們可以幫忙錄一下。最終用不用那些歌手，就是你們的事兒了。」

龍仲遊說完，韓士奇進一步解釋說：「那些歌手肯定會給小仲那個朋友面子，錄一下兒、幫個忙都無所謂，但是咱們這個電視劇將來真用他們唱的做插曲，就涉及到版權的問題。說白了就牽扯到錢的事兒了，人家職業歌手也有公司、也身不由己，這就得讓池子去跟人家談了。」

王小貓點了點頭，說：「明白了。那你什麼時候去北京？」

「我準備明天就去。因為小仲他們不想去彈，所以我到了那邊還得跟別的樂手再『磨合』一下，爭取先把這三首做出來。」

這回輪到龍仲游補充韓士奇的話：「我跟陸雨馳的關係，你們也都知道，陸雨馳這個人有多無賴，你們更知道。我寫歌兒他絕對不會給我錢，這倒無所謂，所以我也不會、也沒時間再彈這些歌兒便宜他了。呵呵。」

其實大家都明白，龍仲游主要是沒有時間。

龍仲游又說：「接下來的幾天我會比較忙，不過既然應了你們這事兒，後面的東西我和我這倆哥們肯定還會做。你們先把這三首弄出來吧，我也想聽聽專業歌手唱出來是什麼樣的。

明天我得去廣州、老韓也得去北京了，今天我請大家好好吃頓飯，不在我那小館兒了，算是給老韓踐行。」

王小貓又想起了楊米，說：「我就——」

龍仲游打斷了王小貓的話，笑說：「你就甭客氣了，我們還都沒吃呢，你六點多來的肯定也沒吃啊，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