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嘴上起碼服了

在這崇尚和平的年代，叫囂、嘴硬的成本太低了，所以能做到讓別人嘴上「服了」就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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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是一段王小貓改編的傳統相聲《大保鏢》，雖說這段特別考功力，但貫口活的功力外行觀眾也多少能感受到一些。可接下來這一段，不是老曲藝觀眾恐怕就真聽不出好壞了。

這一段王小貓根據一個學唱的傳統段子《學白派》，改編而成的《學劉派》。談不上什麼新意，都是學唱京韻大鼓，只不過換了一個派別。

可這樣的「柳活」段子並不好使。除了剛才說的觀眾未必能夠聽懂之外，需要演員如果正式的學唱必須學出精髓，如果是以歪唱的形式也必須足夠有趣。因為「柳活」段子中的語言「包袱」相對較少，正唱學不出韻味、歪唱又不夠可笑，不但演員在台上是自取其辱，觀眾在台下聽着也難受……

幾句墊話之後，郭小鐵問王小貓：「您那意思——您能唱劉派大鼓？」

王小貓很自信地說：「那是，鼓王——學就學怹老人家。」

「呦，這外行人學白派大鼓的不少，學劉派的少見啊。」

「你知道為什麼嗎？白派低回平緩、善於抒情，使紅樓的段子居多，說白了就是情情愛愛啊。劉派就不一樣了，高亢有力、節奏緊湊，又善使刀槍架，這費功夫啊，一般人學不了，唱着特別的費氣力。」

「您說得倒是挺內行，那您今天給我們來哪兒段兒呢？」

「我啊，我來段兒自己創作的、自己寫詞兒的，以劉派大鼓的唱法兒演唱的新段子。」

「呦？！那我們可是來着了，那我們掌聲歡迎吧。」

一陣掌聲過後，王小貓深呼氣了一下，剛要起勢開唱，卻又對郭小鐵說：「這劉派啊，高亢有力，唱出來氣勢恢宏……」

「不是，王先生，您剛才說了一遍了。」

「哦哦，行，閑話少敘，咳！您聽我這劉派的氣勢啊。」必要的三翻四抖、加深觀眾記憶之後，王小貓終於開始了，「五千——年的——風和雨啊它藏了多少夢吶，黃色的臉——黑色的眼——它不變是笑容啊……」

聽王小貓這麼一唱，不但是包廂中的陸雨馳他們、一樓二樓的觀眾們，就連台上捧哏的郭小鐵都笑場了。然而王小貓全情投入地唱完了一段，還驕傲地問郭小鐵呢。

「怎麼樣？咱這氣勢如何？」

郭小鐵又無奈地笑了出來，感慨地說：「哎呀，您這氣勢如何我不好說，反正我們都被您氣得夠嗆，合著您說的這『劉派』——是劉德華那派的？」

郭小鐵說完，觀眾們又笑了一陣。不過王小貓這段相聲不只是歪唱，玩笑過後，他又正式學唱了一小段劉派大鼓的代表作《單刀會》。

三國紛紛民不安。

東吳西蜀漢中原。

曹操佔了中原地。

皇叔劉備駕做西川……

還別說，王小貓唱歌水平一般，唱起大鼓來倒是有滋有味的。

當然，陸雨馳他們也聽不懂這派、那派，可聽起來挺有滋味的同時，看着場內前排那些內行的反應，也知道王小貓唱得不錯。

如果說剛才那段《大保鏢》演完，台下那些本想來鬧事的曲藝同行都不敢再多說什麼，那麼這段《學劉派》之後，他們心裏是否服氣不好說、可嘴上必須得說個「服」了。

這不演出臨近尾聲的時候，王小貓請了一位跟王家相熟的曲藝界前輩上台發言，這是要總結一下這場演出，這位前輩自然給予了好評。等他說完后，有一個今晚來搗亂的這群曲藝藝人中威望最高的、「主流」相聲界的代表人物，也主動上台要求發言。

這位一上台就看出是好演員了，明明是來搗亂的、明明在台下一直板着臉，等看完演出、上得台來，滿臉笑容那叫一個燦爛。他倒是燦爛了，郭小鐵見他上台也不主持了、直接下了台。

當然還得說人家「主流」曲藝藝人，區區小事並不影響他發言的熱情。

「哎呀，我是真沒想到、真沒想到！哦，對了，還是得先祝賀演出圓滿結束、無憂茶館開業大吉！我有兩個沒想到，第一是原來咱們無憂茶館、王小貓——都是津門王家的傳承啊……」

王小貓在一旁聽着，心說，你他媽倒不怕讓雷劈死？要說年輕的、外地的曲藝藝人不了解，也正常。你這麼大歲數、津京兩地的曲藝藝人，不知道我王家的無憂茶館？九十年代初哪個臭不要臉的去我家拜訪我爺爺，還蹭了我們一頓餃子吃？

此時王小貓也顧不上文人不說髒話了，可他在心裏罵着、倒也解氣了不少，表面沒說什麼、還帶着微笑。

那人還在說着：「剛才在台下聽他們一說我這才知道，早知道我們得準備厚禮啊。小貓兒，老爺子最近忙嗎？師爺怹老人家身體還硬朗？」

「我爺爺、我爸都挺好，謝謝。」

「哪兒的話啊，外道了。」那人又對着台下說，「我這第二個沒想到啊，王家的後人功力這麼深厚。其實我們不知道這是王家的茶館兒、我們來是幹什麼的呢？不是外界想像的要打壓同行們。

我們來是因為有很多外行也來開茶館兒、說相聲，可他們水平不行啊，就靠說一些低俗的東西賺錢，這不好、不利於我們相聲的發展。可小貓兒——我師弟……」

王小貓只感覺陣陣胃疼，可也沒毛病，彼此論著確實是這麼個輩分。

「我師弟這年紀、這水平，你們誰不服？連我都很佩服！他是一點兒低俗的、葷的都沒有，就憑本事說相聲。他的本事——可以說並不——太次於我……」

王小貓聽着胃更疼了，覺得這人這麼說是對自己的水平最狠毒的侮辱。不過也無所謂，因為在這崇尚和平的年代，叫囂、嘴硬的成本太低了，所以能做到讓別人嘴上「服了」就不易。

那人終於白話完了，演出也結束了。王小貓不能回後台，因為得送送請來的同行，正跟一個同行聊著，卻被幾個人攔了下來……